时间,在喧闹的十字路口仿佛被割裂。
一侧是川流不息、遵循着红绿灯节奏的车流与人潮,他们的“时之痕”如同无数条彩色的丝线,交织、流动,充满动态的生命力。
另一侧,是咖啡馆橱窗内,那个背对着我们、周身“时之痕”却呈现绝对静止的身影。那是一种违背常理的凝固,仿佛他存在于一个独立的时间泡中,与整个世界的流逝格格不入。
而当他开始缓缓转头时,这种割裂感达到了顶峰。
他的动作极其缓慢,慢到近乎诡异,像是老旧电影中被刻意放慢的镜头。周围的喧嚣、光影的流动,都成了他这缓慢动作的背景板,衬托出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寂静。
我的半透明身躯停在原地,时痕之瞳牢牢锁定着那个身影。张楠和十一也察觉到了我的异常和前方那股不协调的“空无”感,瞬间进入了戒备状态。
他终于完全转过了头。
那是一张极其普通的中年男性的脸,没有任何特征,属于扔进人海瞬间就会遗忘的类型。但他的眼神,却空洞得可怕,没有任何焦点,没有任何情绪,就像两颗打磨光滑的玻璃珠。他的嘴角甚至带着一丝僵硬的、如同面具般的微笑。
他“看”着我们,更准确地说,是“看”着我。
然后,他抬起了一只手——动作依旧缓慢得令人窒息——对着我们,或者说,是对着我,轻轻招了招。
没有声音,没有能量波动,只有一股无形的、针对“时间感知”层面的牵引力传来。这股力量并非攻击,更像是一种……邀请?或者说,是某种更高层面的存在,透过这个“静止”的躯壳,投来的一瞥。
“老板……那是什么东西?”十一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惊悚,他的探测器对着咖啡馆方向,屏幕上一片乱码,“能量读数为零!生命体征为零!甚至连空间坐标都在轻微漂移!这不符合任何已知物理规律!”
“是‘信使’。”张楠的魂体紧绷,挡在我侧前方,声音凝重,“或者说,是一个被更高级存在暂时‘借用’的躯壳。他本身……可能早已‘静止’了。”
借用躯壳?与之前那个中山装男人被怀表“驱使”的情况类似,但层次似乎更高。那个中山装男人至少还有自己的情绪和执念,而眼前这个,完全是一个空壳,一个被精准操控的木偶。
那股无形的牵引力持续着,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意味。它在引导我的“时痕之瞳”,去“看”更深处的东西。
我抵抗着本能的不适与警惕,顺着那股牵引力,将时痕之瞳的感知聚焦,穿透那层“静止”的表象,试图看向这个“信使”的源头,或者说,看向他试图向我展示的东西。
视野再次拔高、变幻。
不再是简单的时之痕,我仿佛看到了一条奔涌不息、由无数可能性构成的、浩瀚无边的时光长河的虚影。而我们所在的世界,只是这条长河中泛起的一朵微小浪花。
在这个“信使”的身后,我隐约“看”到了一个更加庞大、更加无法形容的……存在的模糊轮廓。它似乎并非生命,也非实体,更像是一种规则,一种概念,静静地“悬浮”在时光长河之上,冷漠地“观察”着浪花的生灭。
是“时间”本身?还是某个执掌时间权柄的古老存在?
无法理解,无法描述。
紧接着,一段更加清晰、却依旧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信息流,顺着牵引力,直接烙印在我的意识深处:
“契约成立。渠道已打通。”
“继续收集‘回响’,维系通道稳定。”
‘观察’将持续。”
信息流戛然而止。
那股无形的牵引力也瞬间消失。
咖啡馆橱窗内,那个静止的“信使”,脸上僵硬的笑容保持不变,但他的身体,如同被擦去的粉笔画,从边缘开始,一点点地分解、消散,化作最细微的、无色的光点,融入了周围流动的空气和光线中,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仿佛他从未存在过。
只有我脑海中那三段冰冷的信息,以及那份对浩瀚时光长河与冷漠观察者的惊鸿一瞥,证明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并非幻觉。
街道上的喧嚣重新变得清晰,红绿灯切换,行人谈笑,世界恢复了“正常”的流速。
“他……消失了?”十一揉了揉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空荡荡的咖啡馆角落。
张楠看向我,眼中带着深深的忧虑:“林墨,你看到了什么?”
我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那超越认知的景象带来的冲击,半透明的身体微微波动。
“一个……‘观察者’。”我缓缓说道,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干涩,“或者说,是我们刚刚与之完成交易的那个‘存在’……派来的信使。契约真正成立了,我们成了它收集‘时间回响’的……渠道。而它,会在‘上面’……一直看着我们。”
渠道。观察。
我们不仅仅是在完成一笔笔交易,我们更是在为某个无法想象的存在,维系着一条通往这个世界的“时间通道”。而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第一位顾客周文渊代表的基金会,冥府潜在的威胁,地底邪神的低语,如今再加上这个高悬于时光长河之上的“观察者”……
轮回书店,已然成为了多方势力与未知存在交织的漩涡中心。
而我这非生非死的状态,这时痕之瞳的能力,究竟是自救的筹码,还是……更深陷阱的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