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钧沉默半晌，开口道：“没想到，你的进步如此之快。你确实担得起修道奇才之名。”
他的感叹发自内心。
若非亲身与通天较量，谁能想到对方的境界和战力已攀升至如此高度。
简直离谱。
鸿钧甚至在想，如果把这场战斗的结果告诉诸圣，恐怕没人会信。毕竟，通天成为天道级圣人不过才多久？
现在竟能与他斗得势均力敌？
太过分了！
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更别提其他圣人了。
奇怪……
总觉得哪不太对劲。
鸿钧轻轻摇头，终究没再深究。
丢了面子就丢了。
下回不会这么松懈。
他相信，通天不会有第二次这么好的机会。
鸿钧语气凝重：“你明白地仙界的事对我有多关键。”
“诸圣失踪这件事，本身就是个谜。”
“你，应该也有疑问吧。”他直视通天，眼神诚恳，“你们，始终是我亲传的弟子。”
“我或许会让你们重立天外天，但绝不会容许你们轻易陨落。”
“那种事，绝不是我做得出来的！”
通天沉默地望着鸿钧。而鸿钧越说越真，连他自己都快信了。剥夺圣位就够了，何至于要他们身死道消？
“师尊，你是想借劫突破吧。”通天语气淡漠，“我，不相信你。”
鸿钧脸色骤变！
洪荒世界三十三天之上，紫霄宫内气氛骤然冰冷，空间中游荡着暴躁的能量乱流。一道能量不小心撞上先天灵宝乾坤鼎。
“砰！”
巨响骤起。
高坐天地蒲团之上的鸿钧却毫无反应，根本无暇顾及这些琐事。
他满脑子都是碧游宫里与通天那最后一句对话。
“师尊，你是要借劫登顶吧，我不相信你。”
一句直白道破心底最深的秘密，当时差点就忍不住再战一场。
“圣人晋升需要破劫，我清楚。不止我清楚，平心也清楚。”
鸿钧此刻已无计可施。
圣人晋级与寻常仙人不同。
准圣、大罗金仙以下者靠渡天劫。
圣人，却是靠破劫！
要么有大功德，要么有大因果。
这便是“破劫”的本质。
一般是借助天地大劫整合因果，获取功德或劫果。
比如通天和平心的晋升，便是以大功德成就。
两位天道圣人联手化解封神杀劫，哪怕东方四圣出手，也未伤及洪荒根基，顺利终结劫数。
不仅稳固天道，还推动其演化。
这便是功德晋升的典型。
而通天从天道圣人踏入天道级圣人，彻底打通圣人进阶之路，连天道圣人名额都随之增加。
四道鸿蒙紫气的源头，就在这里。
以大功德方式晋升，是天道、诸圣乃至洪荒万仙都乐于见到的正统路径。这种方式光明磊落，符合规则。但有正就有反，也有另一种可能——大因果晋升。
大因果晋升，是强行跳出天道掌控，与天道结下深刻因果。这就像鸿钧所做的那样，在天道允许的规则内，不断削弱天道本身，最终达成脱离天道束缚的目的。与大功德晋升相比，这种手段对天道的影响更为剧烈。修为越高，天道受到的冲击就越严重。
这自然不会受到其他圣人认同。
但无论是哪种方式，本质上都未跳出天道法则的边界。
鸿钧若想突破当前境界，只能选择后者。
他没有别的路可走。
可这条路，却彻底断了其他圣人的机会。换句话说，鸿钧实际上已站在所有圣人——无论是天道级还是普通天道圣人——的对立面。
他心头猛然一震！
自己怎么忘了，现在的天道级圣人早已不是他一人。通天、平心都已突破当前境界，刚刚迈入更高层次。
他们对“破劫”之事极为敏感，几乎能感知到任何细微波动。
鸿钧暗自苦笑。
这样一来，一切都有了解释。
只要通天与平心在地仙界出现的那一刻，顺着天道本源探查记忆，便能察觉到过去发生的一切。
而这，正是鸿钧最不愿被发现的真相。
他们不信任自己，实属正常。
换作是他，也会对一个即将破劫的天道级圣人保持戒备。
如此一来，鸿钧的布局便彻底失效！
刚才他一直有种隐隐的不安，仿佛漏掉了什么关键之处。
那种感觉极轻，却又异常重要。
这是元神预警，心血来潮的表现。
洪荒之中，有个铁律：宁愿相信心血来潮，也不要相信冷静判断。
鸿钧努力回想刚才与通天的那一战，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盘古真身、力之法则、天道级圣人第七重天……
还有那掌握地仙界影密的存在……
到底是哪一点？
鸿钧本就是算计无双之人，比元始更胜一筹。元始虽也以谋略着称，却只是短局之谋，而鸿钧，则是以洪荒为棋盘，以万仙为子，布下万古之局。
可即便如此，鸿钧此刻仍觉事有蹊跷。
他反复推演，总觉得一切看似无懈可击，却又隐隐透着违和。
通天的修为提升虽快，但以自己全力出手，不该落败。
若不是没有正当理由，他真想直接出手压制通天，逼问出地仙界的真正来历。
那样一来，他才能据此判断，是否继续以洪荒之力挽救地仙界天道的崩塌。
等等……天道级圣人第七重天？
地仙界？
洪荒天道出手救治？
洪荒天道被削弱？
一股寒意从心底蔓延开来，鸿钧猛然盯向东海金鳌岛碧游宫。他的目光如实质般凌厉，一道狂暴的能量直冲碧游宫外的护宫大阵——混元无极大阵而去。可那大阵却如同静水深流，只泛起极细微的波动，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掀起。
“通天、平心！你们下手够狠！真的够狠！差一点，就被你们套住了！”
鸿钧心惊不已，差的，真的只是一线之间。
终于明白了，什么都明白了。
那地仙界，表面看去是自己用来削弱天道的手段，可实际上，何尝不是通天与平心联手对付自己的一步杀招？
鸿钧本就与洪荒天道深度绑定，他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洪荒天道出手修复地仙界天道，看似是天经地义地削弱自身。可对鸿钧而言，他也随之被削弱了。
这本是他自己的计划没错，但他忽略了一件事——如今的通天，已不再是昔日那个天道圣人。
现在的他，是天道级圣人。
鸿钧内心其实从未真正遗忘这一点。他只是下意识觉得，通天刚突破，境界再高又能高到哪去？最多不过是天道级圣人一二重天，顶多到第二重天罢了。那他还怕什么？
万万没想到，对方已经是天道级圣人第七重天。
鸿钧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画面：自己还自信满满地驱使洪荒天道本源去修补地仙界天道，结果那天道一路衰减，从第十二重天跌落到第一重天。正准备对天道发动致命一击时，通天却突然杀出……
第七重天对第一重天，谁强谁弱？
还需要问吗？
那自己的结局呢？
只能是被通天和平心联手镇压，永世不得翻身，轮回无数。
鸿钧深吸一口气，脸色一片苍白。
如果真按原计划走下去，他敢肯定，结果只会是那个下场。好在察觉得快，好在发现得早。
好在，自己心血来潮之下，跟通天小打了一场。
现在想来，那时在碧游宫丢的那点脸，又算得了什么？
他心中翻腾许久，才勉强压下那份惊惧。
算计，只有在不被识破时，才有最大威力。一旦被看穿，就失去了先机。
威胁、手段，只有在未知时才能发挥作用。如今被鸿钧看穿，威力自然大打折扣。
接下来的，不过是出招与破招的较量罢了。
鸿钧忽然苦笑一声。
这一招……不好破啊。
为了合理削弱洪荒天道，鸿钧在地仙界现身时，唯恐诸圣门下不够决绝，竟破例动用了四道鸿蒙紫气。
他对这些圣人太熟悉了，每一位都出自他的门下。
除了通天门下碧游宫的弟子外，其他进入地仙界的弟子，势必会为了争夺最大化的功德，全力以赴。想让他们不出全力，几乎不可能。
鸿钧已在脑海中勾勒出那一幕。
这一场大战过后，地仙界的损伤注定加深，难以恢复。
可问题来了——“地仙界”这块棋盘，要怎么收拾？
鸿钧的力量源自天道，在天道无法触及的地方，他毫无作为。
这意味着，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圣人弟子，将地仙界破坏得更彻底。
这本是他想要的局面，可现在……
他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
让你得意，让你谋划得逞。
结果，反被算计进去了！鸿钧神情凝重，这不过是第一个难题。
其实，解决之法他并非没有。
只是需要他投入更多心力。
那便是——阻止洪荒天道修复地仙界的天道本源。
他面色复杂，心中泛起一丝苦涩。
曾经，他盼着诸圣门下把地仙界砸得越碎越好，如今，一切却颠倒了。
说是要截断洪荒天道对地仙界的修复，其实根本不现实。
洪荒本源对“自己”的修复，是本能，完全切断几乎不可能。
但可以做到最大程度的压制。
鸿钧苦笑，这地仙界，竟成了他的两难之地。
一件原本天衣无缝、合理合法削弱洪荒天道的事，他却不敢推进。
因为通天和平心都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