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黎晓哄睡了袁玉珠，自己却彻夜未眠
她脑子里思绪如乱麻，抽丝剥茧一整晚，才理出一条思绪。
袁玉珠不是选择性失忆，她只是很确信，自己的孩子死了，被她亲手埋葬，所以万子铭不可能是她的儿子。
这一点，好似又跟万子铭说的一些事能联系上。
万肇的确是把他养在别的地方，然后又带回家的。
所以究其原因，造成矛盾的根本还是万肇。
当年的事实真相究竟如何，她大概理清了，问题是，万肇这个关键人物有没有撒谎？
最棘手的，不管他说什么，袁玉珠好像就认定他在骗自己。
所以是真是假，都需要求证。
隔天，送两人搬家的途中，周黎晓一直在思考，她想自己应该再跟万肇谈一次。
*
万肇选的住处，离京华大学不远，甚至就在大学家属楼的临街小院。
他财大气粗，跟万子铭一样，包下了整座小四合院。
因为安置原本住在四合院的几户居民，这才耽误了几天时间。
跟着他们一起回国的两个黑衣大汉，早就在这里落下脚。
所以行李搬进屋，也没什么需要收拾的。
周黎晓里里外外转了一圈儿，从正堂里出来，见万肇立在院子门洞下，正听手底下人说话。
于是转身回屋，跟正在挂衣服的袁玉珠说：
“妈，这儿离我饭店不远，我跟骏山哥去买菜，中午咱们开灶做顿饭，就在这儿吃吧，当暖房了。”
袁玉珠心疼她，忙说：
“别麻烦，妈妈不想让你下厨！烟熏火燎的...”
“没事儿。”周黎晓笑笑，“让爸下厨，我给他打下手。”
袁玉珠顿了下，浅浅一笑，就没再说什么。
周黎晓转头叮嘱贺小军，“不许乱跑啊，跟着外婆，我们很快就回来。”
贺小军跪在沙发上看小人书，闻言扭头喊了声：
“妈妈我要吃糖醋鱼！”
“知道啦。”
周黎晓好笑地嗔他一眼，拽住贺骏山出去买菜。
两人出去前，又单独跟万肇说了一声。
走出院子，周黎晓挽住贺骏山的手，小声说：
“昨天说好了今天去子铭那儿，咱们多买点儿菜，下午早点过去，晚上在他那儿吃。”
贺骏山嗯了声。
周黎晓歪头问他，“你今天有事儿么？没耽误你正事吧？”
“没事。”
贺骏山淡笑，“只一天，不耽误什么。”
周黎晓笑笑，又说：
“一会儿做菜的时候，我跟我爸聊两句，你看着小军就行，不用进厨房帮忙。”
“聊什么？”
“聊正经事呗。等回去再跟你说。”
贺骏山垂眸睨她一眼，淡淡勾唇，没说什么。
两人徒步去附近的菜市场，买了菜回来，一份儿先放车上，一份儿拎进院子。
贺骏山帮忙把菜拎进厨房，就默默退了出去。
周黎晓隔着院子喊，“爸！您来帮我！两个人快！”
不一会儿，万肇从正堂里掀帘子出来，慢步走进厨房，边挽袖子边扫了眼立在院子水槽前刮鱼鳞的贺骏山。
“他不算人？”
言外之意，两个人快，这不已经是两个人了？
“三个人更快！”周黎晓甩了下围裙，绕到他身边往他腰上一缠，“他手艺没你好，我给您打下手，这样更快。”
万肇面无表情，也没说什么，依言往灶前一坐，掏出火机卷起报纸开始生火。
周黎晓端了洗菜盆，拎了豆角就站他旁边摘，边摘边低头看他一眼，低声开口：
“其实，我是有些话，想问问您，才特意叫骏山哥回避。”
万肇卷报纸的手顿了下，面无情绪抬头扫她一眼。
“什么话。”
跟他说话，就不需要顾忌那么多了。
周黎晓一边择菜，一边开门见山：
“昨天我们在医院遇到子铭，我让他跟我们一起吃饭，他都不愿意。他年纪小，又行动不便，还被家里人排外，实在很可怜。”
万肇沉默着，垂眼继续点火，没插声。
周黎晓扫他一眼，“昨天晚上，我看到妈妈身上剖腹产留下的疤痕，心里很难受，想问她，又怕她受刺激，可是有些事不弄清楚，我又觉得对不起子铭。”
“爸爸，你说我怎么办？”
万肇默了默，沉声道：
“你们女孩子心思细，想法也多。你心疼弟弟，就好好照顾弟弟，我也会照顾好妈妈，我们俩各司其职，这样行么？”
周黎晓无奈，“你的意思，叫我别多管闲事，糊涂着过？”
万肇不说话。
“...真不愧是父子。”周黎晓苦笑，“连说的话都一样。”
她抿了抿唇，放下摘到一半的豆角，蹲下身抱住膝盖，挨到万肇身边。
“有时候我在想，会不会，我根本不是你亲生的？”
万肇愣住，微愕挑眉斜睨着她。
周黎晓咬唇，“早在我十三岁那年，你们回国第一次见到袁菲，你就知道她不是你的女儿，既然你那么神通广大，为什么这几年来都不愿意派人来接我？”
“其实你根本就不甚在意我，只要妈妈觉得谁是她的女儿，只要她接受谁，你就接受谁，对不对？”
万肇抿唇，喉结轻滚，哑声开口：
“爸爸跟你解释过，我的确更爱妈妈，但是囡囡，我的身份敏感，当年那个时局，不可能说回来就回来，哪怕是现在，我要回来也需要经过层层机关的审核和监视，而且还只能带这么两个人。”
他顿住，叹了口气，“你以为我是军区首长的亲家，就能改变我在社会上的地位，和在国内的待遇吗？”
“一旦我行为不当，你公公有责任第一个抓捕我，这些你都知道么？”
周黎晓缄默片刻，微微摇头：
“我只知道，我跟子铭大概都不是你亲生的。”
万肇无奈皱眉，“别说这种赌气的话，我知道你们怨我，就怨我好了，总比怨妈妈强。”
周黎晓不听他说，自顾自继续说自己的：
“我是想说，我觉得自己不是你亲生的，就像子铭怀疑自己也不是你们亲生的，心态是相同的，所以我能理解他，体谅他，想要解救他。”
万肇皱眉不语。
周黎晓：“而且之前，我跟骏山哥聊过，我们都觉得，妈妈不接受子铭，真正的问题不在于子铭，而在于爸爸你。”
万肇微愣。
“我？”
“嗯。”
北屋里传来贺小军的笑声。
周黎晓牵了下唇，“她那么温柔，连小军都能接纳，为什么就接纳不了子铭？”
“不是因为她介意子铭可能是私生子，她真正介意的是你，是你居然会有‘私生子’，还用‘私生子’来骗她。”
“爸，你反思过自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