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到食堂晚饭时间结束，今晚回宿舍又是最晚的。
周黎晓习惯了晚归，尤其走在路灯昏暗的林荫路上，踩着秋风落叶，周围没人经过无人打扰。
这时刻，也太清静太悠闲了。
脑子里慢慢捋顺要买的书，回到宿舍，就找陈红借了纸笔先写下来，揣兜里随时用。
“晓晓，你还真要去参加高考啊？”
“嗯。”周黎晓点点头。
“费不费事？”
陈红钻在被窝里，困倦的打了个哈欠，“要我说，你就在食堂好好干，以后没准儿在部队遇上个顺眼的男人，嫁了就成，往后能靠着男人吃公家粮，啥也不用愁。不比你费心耗力的看书强？”
再说，看了也不一定能考上啊。
这话陈红只在心里过了一遍，倒也没说出来。
周黎晓听言笑了笑，“人各有志吧，我觉着，靠谁都不如靠自己。”
陈红听了，觉得也有道理，没再说什么，扯了扯被子转头睡了。
周黎晓端起脸盆儿，轻手轻脚出去洗漱。
第二天又是起个大早。
食堂这份工，唯一不好的点就是每天起早贪黑，好在她以前也是干这个，倒也习惯了。
早饭的吹哨声响起，前头床头排起长队，后厨就相对清闲下来。
周黎晓抽空，把写好书名的纸条塞给胡师傅。
“师傅，回头您费个心，见到陈班长就帮我把这个给他。”
胡师傅看了看纸条上秀气的字眼，眼神复杂问她：
“你真不考虑考虑？其实小陈这人...”
周黎晓摇头，“不了，我现在没那个心，干好工作和筹备高考都比那件事重要，师傅往后，就甭想着替我牵那根儿线了。”
胡师傅听了这话，叹了口气，把纸条收进自己衣兜里。
“不是我想多管闲事儿，主要你来这些天，有人找我打听。”
周黎晓微愕，“啥？打听我？”
胡师傅看了看左右，见人都离得远，才压低声说：
“这部队本来就是狼多肉少的地儿，出块儿五花肉，长眼睛的谁能不惦记？”
不说别人，光炊事班那几个光棍蛋，私底下都在偷偷议论周黎晓。
那一个个眼睛就跟管不住似的，溜号儿往她身上瞥。
胡师傅每天看在眼里，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不过总这么着也不是个办法，还得从根源上解决问题，这才想说催周黎晓谈个对象。
周黎晓听言无语，哭笑不得：
“我一个离过婚的，还把前夫给举报了，那点破事儿捅的人尽皆知，名声都啥样儿了，还有啥好打听的？”
胡师傅瞪眼，“架不住你长得有模有样不是？男人长眼睛了谁不待见漂亮的？”
周黎晓，“......”
“别人不说，就先头那个带孩子的寡妇卫生员，不还有人捧成香饽饽？更别说你不过就是离了，也不耽误既年轻又没生过娃。”
“你可有点儿自知之明吧。”
胡师傅打量她一眼，“别以为自己整天关在后厨就没啥子行情了，咱这部队，不是光棍汉难找媳妇儿，就是常年不着家夫妻感情破裂的，二婚，那是大有人在！”
“......”
周黎晓尬笑扯了下唇，不自在地清咳一声。
*
后厨这边，胡师傅刚敲打过周黎晓，叫她长个心。
前头食堂里，三团几个人营长围着贺骏山父子俩，也在聊同一件事儿。
“诶，都听说了吗？”
何章嚼着包子看向纪建松，“啥？”
纪建松也是难得一脸八卦，悄声说：
“我刚训练结束，去服务社买包烟，遇上采购部的陈鸣，那跟陈红有说有笑的。我还寻思这俩人能聊啥.....”
“噗！”
何章差点儿喷饭，斜睨着他揶揄地挑了挑眉。
“咋，吃醋啦？陈鸣要跟你抢？”
“滚！”
纪建松眉头一皱，在桌下踢了他一脚，粗声说：
“陈鸣不是找陈红，是打听她同宿舍的周同志！”
何章一愣，“啥？杨志刚他前妻？”
这称呼一出口，对面几个营长排长齐齐抬头看过来，眼里迸发出灼人的八卦之光。
“陈鸣打听杨志刚他前妻？他想干啥？”
“去去！”
纪建松皱眉，“跟你们说了，叫周同志，啥前妻前妻，难听不难听！”
嘴上训斥着，纪建松暗暗瞥了眼贺骏山，生怕他听见‘杨志刚’三个字恼火，连忙加快语速往下说。
“好好儿的，打听人家能干啥？一看他那春情荡漾的嘴脸，我就知道没好事儿！”
几人听言，纷纷对视一眼，哧哧笑出声。
何章也笑，“话不能这么说，那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人家陈鸣既没媳妇儿又没对象儿的，还不能追求周同志啦？”
纪建松拧眉，“他没对象儿？之前我怎么听说他跟文工团那个谁...”
“嗤，没那回事儿，人文工团那帮姑娘多清高，哪可能看上陈鸣？那就算找，不也得找营级以上？”
何章抬了抬眉，“不过这事儿你们私底下说说算了，可别到处瞎传，乱点鸳鸯谱啊，没准儿也不是那么回事儿呢。”
“咋不是？”
纪建松压低声，“陈红都跟我说了，陈鸣对周同志有意思，还想贿赂她帮着在周同志面前多说几句好话儿！”
旁边突然插进来脆生生的一句童音：
“也许周阿姨不乐意呢？”
几人顿时消声，先后看向桌边的小人儿。
贺小军拧着眉头，噘嘴嘀咕，“周阿姨长得跟嫦娥似的，哪可能谁追都追得上？是吧爸爸？”
“......”
众人面露尴尬。
坏了，光顾聊八卦，忘了旁边儿还有个小孩儿了。
少儿不宜，罪过罪过。
气氛诡异凝滞。
几人齐齐低头扒饭，不说话了。
贺骏山低眉冷睨儿子一眼，“你吃饱就滚蛋，怎么哪儿都有你？”
“......”
贺小军不高兴地噘嘴，麻利儿跳下凳子，哒哒哒跑了。
贺骏山盯着他跑出食堂的背影，半晌收回视线，微微摇了摇头，低头继续吃饭。
同桌几人暗暗相觑一眼，都没人再出声。
贺骏山很快吃完饭，端起两人的饭盒起身，在食堂外的水槽里刷洗干净。
转身准备回去时，才猛地想起什么来。
他目光四下搜寻一圈儿，没看到贺小军的身板，想了想，皱着眉迈开长腿，朝通往食堂后厨的通道走去。
立在甬道一头，果不其然，看到撅着屁股趴在院子贴门边，正朝里头探头探脑的小兔崽子。
他气笑，“贺小军，你是不又皮痒？”
贺小军吓一激灵，连忙转过身站的笔直，像做贼被抓现行一样，手足无措地眼巴巴看着他。
“爸爸，我，我就看一眼...”
“滚过来。”贺骏山面无表情，“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