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副部长在南岭军区政治部，也干了大半辈子了。
这妻子举报丈夫通奸的，她还真是头一回遇见。
鉴于问题情节严峻，虽然半年前她们才刚刚调查过杨志刚一次，但她还是不敢忽视，毕竟这次是贺团长亲自带过来的。
贺骏山作为杨志刚的直属上峰，他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些事。
再加上周黎晓又是杨志刚的妻子，她的话分量也不容忽视。
所以王副部长详细做了笔录，很快扣下公账，又把笔录推给周黎晓，连带一份红印泥。
“签字，按手印。备案后，组织会派专人调查。”
周黎晓毫不犹豫地拿起笔，一笔一划郑重其事签下自己的名字，在名字右下角按了手印。
立在一旁看着的贺骏山，不经意扫了眼，意外地发现，她的字写的非常漂亮。
贺骏山视线不由从周黎晓清丽侧脸上带过，接着淡声开口：
“王副部长，我还用不用做笔录？”
王副部长闻言愣了下，目露迟疑看着他问道。
“贺团长的意思是...？”
“我是证人。”贺骏山语气平静。
这下连周黎晓都愣了愣，下意识扭过头看向他。
贺骏山眉眼如旧冷硬漠然，“昨天晚上，我亲自抓到杨志刚，在卫生室旁的小树林里，跟女同志幽会，也清楚听到他们谈话。”
“王副部长，我可以作证，跑的那个人就是卫生员阮宁。”
平地一声雷。
惊得整个纪检组办公室彻底陷入沉默。
*
被上峰和妻子联名举报是什么感受？
整个南岭军区，恐怕只有杨志刚最有发言权了。
纪检组派人找他谈话后，这件事就传遍了整个军区，所有人都在私底下议论纷纷。
尤其是当天中午的食堂，可真是给大家添了茶余饭后的谈资。
“这都两次了，会是巧合吗？”
“我觉得，上回乔护士的举报，没准儿就不是捕风捉影。”
“诶，那要是这次真查出点儿什么，乔护士是不是能平反啊？”
“对啊，她走了可太可惜了，咱们部队就那么几个年轻未婚的卫生员，真希望乔护士能回来。”
“啧啧，你说话能不能注意点儿？你可惜个啥？是不是也想被人举报？”
“呸！别瞎说。”
“我说你们一个个儿，关注的点是不是偏了？现在是乔护士还能不能平反的事儿重要吗？重要的是杨副营，他会不会被开除军籍吧？”
“那我看八九不离十！贺团长都亲自举报他，再说那阮护士...”
“咳咳！”一道刻意用力的咳嗽声响起。
众人瞬间心领神会齐刷刷闭嘴，整齐划一地低头扒饭。
坐在长桌尾端的何营长正埋头吃饭，就见一份餐盘，不轻不重放在了自己对面。
他咀嚼的动作一顿，试探着抬了抬眼皮，对上一张硬朗冷漠的俊脸。
“何章。”
“到！”何营长迅速起身站了个军姿。
“出列。”
顶着满食堂嘲笑议论行注目礼的视线。
何章喉结滚动了下，军靴往餐桌外侧了一步，军姿站的笔直，硬着头皮粗声吼道。
“三团四营营长何章，请团长指示！”
贺骏山垂眼，不紧不慢捡起筷子，声调冷淡慢吞吞下令：
“带队，三圈儿。”
“是！”
何章磨了磨牙，狠狠斜了眼同桌就餐的一帮兔崽子，厉声吼令：
“全体都有！出列！”
餐桌两排十几个人，齐刷刷放下筷子哐哐哐地出列，瞬间成为食堂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就这么顶着无数道注目礼，在何章的带领下，列队跑步逃出了食堂。
得，继三团副营杨志刚被举报调查之后，三团又丢人现眼了。
周遭三三两两的视线不由自主纷纷瞟向贺骏山，都想看热闹。
却见贺团长稳如泰山，慢条斯理地坐在那儿吃饭，完全不受影响。
周遭围观众人纷纷彼此对视，顿觉没意思。
而在此时，周黎晓正站在部队食堂通往后门的小院里，身边站着妇联的张嫂子。
“嫂子，真是谢谢您给我安排这份工作。”
周黎晓满眼感激，属实没想到，这个节骨眼儿上还有人愿意对她雪中送炭。
“说什么呢？你是个好姑娘，昨天我就看出来了！”
张嫂子圆圆脸上很是感慨，轻轻拍了拍她手背，“虽说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发现了问题，还有勇气替自己出气，就凭这一点，嫂子就支持你！”
周黎晓动容，握紧张嫂子的手。
“谢谢嫂子，嫂子的恩情，我改日一定会报的！”
“别提那个！”
张嫂子笑呵呵摆手，“这也是组织上考虑到你的实际困难，想到事情有着落前，先暂时安顿好你，我们也是替组织分担，还不都是应该的？”
“行了，你就踏实在这边食堂帮几天忙，也算是有吃有住，回头等你们家那事儿有了结果，有什么需要，再跟嫂子说。”
“好，感谢组织！”周黎晓感激的点头。
张嫂子笑了笑，临走前，又左右看了眼，见没人，才凑到她耳边说。
“你好好表现，食堂本来就缺人，虽说现在只是临时工，万一杨副营落马了，没准儿你能凭自己的本事往后就留在部队食堂，那也就不用为后路发愁了！”
周黎晓眼含热意，“我知道了，我一定抓住机会好好表现！不辜负嫂子的心意。”
张嫂子意味深长地拍了拍她手，这才转身走了。
周黎晓扯了扯身上褂子，调整好心态，匆匆转身折回后厨。
她扬起甜甜笑脸走到水池边，“大姐，我来帮你洗碗吧？”
头发斑白的大姐看她一眼，笑呵呵点头：
“行，那儿有手套，你先去戴上吧，不然泡一天手都不能要了。”
“诶！”
周黎晓戴上橡胶手套，就忙着跟大姐一起刷碗。
后厨跟食堂前面的窗口不一样，只帮忙洗菜配菜刷洗锅碗的，就有四个人。
周黎晓刚来，也懂得从最底层做起，并不抢功招恨。
多一个人帮忙刷洗锅碗，这些人高兴还来不及，看她的眼神都友善了几分。
午餐结束，食堂外面把餐盘都收进来。
周黎晓跟两个大姐刷洗了快两个小时，等忙完，又要开始准备晚餐要用到的配菜。
她长得好，干活勤快又利索，比另外四个上了年纪的反应快多了。
掌勺的胡师傅都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
等到炒好的菜都分装出去，胡师傅走出后门抽了支烟，立在门口打量周黎晓，和善笑问。
“小周，我听妇联的同志说，你以前就在食堂干过？”
周黎晓正跟大姐们一起擦灶台，听言连忙转过身站的规规矩矩，笑眯眯回答。
“是的胡师傅，我以前在棉纺厂的食堂！干过三年的配菜。”
胡师傅点点头，“三年，要是有师傅带，应该掂过勺？”
周黎晓眨了眨眼，毫不谦虚的回答：
“是，掂过勺！”
胡师傅夹着烟的指尖被熏得微黄，眯着眼沉思片刻，然后吩咐她。
“这会儿火闲，你炒个拿手菜，我试试。”
周黎晓眼睛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