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黎晓睫羽轻煽，面对贺骏山的耐心解释与充满等待的目光。
她不自觉咽了下口水，抬脚快步走过去，越走越快，最后一路小跑从贺骏山面前越过。
贺骏山愣在原地，目光直追着那道纤细背影跑进筒子楼宿舍的门洞。
“......”
悬在半空的手放下来，他眼帘眨了下，微捻指腹目露沉思。
她是逃避，还是害羞呢？
*
回到宿舍，周黎晓依然脑袋发懵。
她捂着头直接躺下。
陈红跟秦芳芳对视一眼，齐齐不解。
“晓晓，你不洗漱了？”
“...不洗了，困。”
“晓晓姐，你没事儿吧？”秦芳芳伸手想摸她头，“是不是哪儿不舒服啊？病了？”
周黎晓连忙把头缩进被子里，声音瓮声瓮气。
“没有不舒服，我就是累了，睡一觉就好。”
秦芳芳缩回手，一脸纳闷儿地跟陈红对视一眼。
“...哦，那好吧。”
陈红眨眨眼，伸手扒拉她，“那行，你睡吧。我俩关灯了啊？”
“嗯。”
‘嗒’
熄了灯，眼前瞬间一片黑暗。
周黎晓眼珠子咕噜噜转了转，半晌都没有睡意，耳朵里还是直嗡嗡。
暗暗捂住脸，在心里焦虑的直跺脚。
堂堂一个团长，跟她表白，自己一时说不上来心里什么滋味。
琢磨着琢磨着，还没琢磨透，周黎晓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
与此同时，南城招待所这边。
杨志刚跪在杨老太面前磕头。
“妈，算我求你，您就把钱给我吧！”
跪在他身边儿的胖小孩儿也跟着磕头：
“奶奶，求求你赎妈妈出来...”
杨老太盘腿坐在床边，敛着眼皮冷冷打量两人，听言瞪了眼那衣服脏兮兮的胖小孩儿。
“闭嘴，谁是你奶奶！”
胖小孩儿吓着，怯怯地看她一眼，扁嘴含泪看向杨志刚，跪着往他身边挪了挪。
“杨叔叔...”
“妈，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您别拿孩子撒火。”杨志刚伸手护住王壮壮，“壮壮可是烈士遗孤！”
杨老太冷笑，“烈士遗孤？别侮辱烈士了，就凭他有那么个妈，他爸在天有灵都替她们母子俩蒙羞！”
“妈！”杨志刚皱眉。
“别叫我！”
杨老太眼神冰冷，语气刻薄，“告诉你，别给我来这套！你要不按我说的做，一分钱我都不会出，就让那不要脸的贱人把牢底坐穿！”
“妈，你.....”
“正好啊，你趁此断了那蠢念想，也省的我再跟着动气上火了。”
“不行！”杨志刚咬牙，眼神坚定说道，“我必须救阮宁，您要是不给我钱，我就去借！”
杨老太一瞪眼，迅速脱下鞋就朝他脸拍过去。
“我再说一遍，滚！”
“啊！”
胖小孩儿吓得尖叫，躲到杨志刚身后瑟瑟缩缩。
杨志刚被鞋底子甩脸上，捂着脸恼羞成怒。
“您非要这么逼我是不是？您可是我亲妈！”
“什么亲妈！我不过让你叫那女人打张欠条，再写封绝别书，保证往后再也不见她，你就给我死活不愿意！还敢口口声声骗我说跟她断了？！”
杨老太气的脸发紫，又拔下另一只鞋朝他甩：
“你为了那么一个蹲过牢的寡妇，连老娘的话都不听，还想给她花老娘的钱！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我告诉你，这钱我就是给英子当嫁妆都赔送了，还能换来婆家人对她好！给了你，还不如打水漂！”
“给我滚！”
杨志刚气愤难当，又抹不下脸，就带着王壮壮起身回了隔壁屋。
“杨叔叔，我妈妈还能回来吗？”王壮壮哭天抹泪的问他。
杨志刚心烦皱眉，看他身上脏兮兮，脸也黑漆漆，简直跟个小乞丐一样，顿时心情又堵又气。
“会的，放心。”
见他板着脸又语气不耐烦，王壮壮也不傻，生怕再让杨志刚讨厌自己，抽抽噎噎地闭了嘴。
杨志刚坐在床边沉思，也没管他。
直到想起什么，才转头问道：
“壮壮，你爸的烈士勋章呢？”
王壮壮困的缩在凳子角落里打瞌睡，听言一个激灵醒过来，胖脸上满是迷茫。
看他这迷糊样，怕是连烈士勋章是什么都不清楚！
杨志刚心烦意乱叹了口气，站起身道：
“没事儿。明天我去问你妈，你把衣服脱了，杨叔帮你擦把脸。”
“好。”
没有父母在身边的小孩儿，都比平时要乖的多。
王壮壮听话的把自己脱了个精光。
杨志刚拿了脸盆，出去接水，回来给小孩儿擦脸擦身子。
一盆水擦完漆黑，他眉心皱的死紧。
阮宁被拘留这几天，王壮壮就跟个野孩子一样没人管。
不是他回来，他恐怕都要长虱子了。
之前从南岭大院儿出来，他考虑再三，还是把阮宁母子暂时留在了南岭，借宿在过去曾帮过忙的老乡家里。
老乡一家都是村里人，房子破旧，平时吃穿住宿也不太讲究，每天就是下田种地。
阮宁嫌弃人家，惹得人家不快，也不愿意在她出事儿的时候管她孩子。
再说她好几天不回家，那老乡还以为阮宁撂下孩子跑了，给他们家丢下个吃白饭的拖油瓶，更是没那个耐心好好照顾王壮壮。
把小孩儿抱上床，让他先睡。
杨志刚捡起地上的脏衣服，开门下楼，在招待所的后院里搓洗起来。
想起自己起初的打算，是想着自己先回村，想办法劝服家里的老太太，等跟阮宁扯了证，就带她们母子一起去机械厂上任。
机械厂不在北城，在南城边边上。
婆媳俩一年到头见不到几面，还能出什么乱子？
等日子过长了，阮宁要给他生个孩子，家里人对她的态度一定会改观。
谁知道这一回去，就被老太太给扣下了，家里正忙着办妹妹红英的喜事儿，老太太根本没工夫搭理他。
杨红英是他的亲妹妹，她要出嫁，杨志刚理应帮着操办。
老太太担心张书记家知道儿子犯错误被开除军籍，还被判离婚的事儿，婆家再嫌弃妹妹耽误了她婚事。
还勒令他不准把被开除的事儿说出去，就说是回来参加妹子婚礼的。
杨志刚照做了，不光是为了妹妹，也是为了自己的脸面。
他要是不好，他们全家在村里往后都抬不起头.....
看着晾晒好的小衣服，杨志刚怔怔出神，眉心始终没法儿舒展。
——也得亏是自己被开除军籍了，不然就阮宁被拘留过这一点，结婚报告都审不过去。
心情莫名沉坠堵闷。
杨志刚摇摇头，撇开乱糟糟的思绪，转身回了屋。
他打定主意，天一亮就去见阮宁，等拿到她前夫的烈士勋章，就去找面馆夫妻赔礼道歉，请他们写谅解书。
这样一来，阮宁应该能先保释出来。
至于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