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砚生的手还握着那根银针，指尖发麻。警车已经驶远，地面残留着焦黑的轮胎印和碎玻璃。他站在废墟中央，风从断墙间穿过来，吹动他的白大褂。
血雾升起来了。
那是裴玉容最后的样子。她的身体在能量反噬中炸开，三条灵脉像活蛇一样扭动，最终化作一团暗红雾气，缠上齐砚生手中的银针。雾气带着刺鼻的腥味，顺着金属往他掌心爬。
他没甩手。
他知道这一战还没完。
古瞳还在运转，眼眶像是被火烤着。他能看见血雾里的东西——扭曲的能量流、畸变胚胎残留的基因链、还有那些被她毒杀的人临死前的痛楚记忆。这些都不是单纯的敌人残渣，而是病灶。是这个世界失衡的证明。
他闭上眼。
耳边响起沈清梧的声音：“你还站得住吗？”
他还记得自己怎么回答的。
“还能走。”
他把银针轻轻插进地面，让大地带走一部分躁动的热流。然后抬起左手，在空中划出一个圆。七根银针从袖口滑出，悬停在他面前，排成北斗形状。
这是《玄枢九针》里最古老的“归藏式”。不是用来杀人的，是用来诊断的。
他睁眼，古瞳青光暴涨。
血雾的轨迹在他视野里清晰起来。每一缕雾都像一根堵塞的经络，每一个翻滚的漩涡都是一个未愈的伤口。他右手一引，第一根银针飞出，钉入血雾最浓处，标记出核心节点。
接着第二根、第三根。
每落一针，血雾就震一下。它想逃，但它已经被锁定。齐砚生咬牙，低喝：“阴阳九针——引浊归清！”
他猛地将最后一根银针刺入自己肩井穴。
剧痛炸开，但他没松手。血雾顺着银针倒灌进他体内，冲进经络。他用身体当容器，模拟人体自愈机制，把混乱的能量拆解、中和、再排出体外。
一道青光从他膻中穴冲出，撞上血雾边缘，炸成无数光点。
又一道光从神阙穴升起，穿透雾团中心，将其撕裂。
血雾开始消散。一片片变成灰烬，随风飘走。
齐砚生跪了下来。
膝盖砸在碎石上，但他感觉不到疼。左眼有温热液体流下，是血。古瞳快要撑不住了。他听见很多声音——有人哭，有人喊他的名字，还有人在笑。那些都是死过的人，他们的影子在他脑子里乱窜。
他喘着气，手指抠进泥土。
这时，一只手按在他后颈。
沈清梧单膝跪地，打开鎏金药臼，取出一小撮艾草。她用手掌揉碎，贴在他风府穴上。
香味散开。
不是药味，也不是香气。是他小时候闻过的味道。母亲熬药时锅边飘出来的那种气息。他呼吸一顿，心跳慢下来。
幻听消失了。
他抬起头，看到沈清梧的脸。她眼里有泪，但嘴角在动。她在笑。
他说：“我还活着。”
她说：“我一直知道。”
他慢慢站起来，腿有点软，但能站稳。地上那根银针还在，他弯腰捡起。针身黯淡，没有光泽，可他能感觉到里面还存着一丝温度。
远处天边亮了。
一道幽红色的光浮在云层上方，像裂缝，又像眼睛。空气微微震动，连沈清梧耳后的疤痕都在发烫。
他知道这不是结束。
他拍掉裤子上的灰，看向沈清梧。
“又要走了。”
“我知道。”
他伸出手。
她握住。
两人并肩往前走。背后是仁和医院的残垣，灯光还在闪，但没人出来叫他们回去。城市安静，只有风吹过废墟的声音。
白大褂下摆掀起一角，青光一闪即逝。
他们走出废墟，踏上一条裂开的水泥路。路边躺着半截烧焦的电线杆，上面挂着一块歪斜的牌子，写着“前方施工”。
齐砚生脚步没停。
沈清梧也没问要去哪里。
他们一直走，朝着那道红光的方向。风越来越大，吹得衣角猎猎作响。
齐砚生摸了摸胸口口袋。那里有一块新手帕，月白色，绣着海棠花。
他没看沈清梧，只说了一句：“这次别跟太紧。”
她没答话，只是把手攥得更用力。
红光越来越亮，照在两人脸上，映出清晰的轮廓。
突然，齐砚生停下。
他抬头看天。
那道光动了。不是闪烁，是缓缓睁开，像一只眼睛终于苏醒。
他右手迅速抽出一根银针，横在胸前。
沈清梧也停住，呼吸变浅。
天空中的光开始下降，朝城市中心移来。速度不快，但方向明确。
齐砚生盯着它，脚下一动，向前跨了一步。
沈清梧跟着迈步。
他们再次前行。
风卷起尘土，打在脸上。齐砚生眯起眼，左手护住银针，右手悄悄移到腰间急救箱。
箱子里还有三根针。
他没打开。
他知道现在还不需要。
但他们不能停。
红光投下的影子拉得很长，盖住了整条街道。
齐砚生走得平稳，一步接一步。
沈清梧的脚步声跟在后面，轻但坚定。
他们穿过一片倒塌的广告牌，绕过一辆翻倒的救护车。前方是一段塌陷的高架桥，钢筋裸露在外，像断裂的骨头。
齐砚生踩上一块水泥板，准备跃过去。
就在他起跳的瞬间，天空中的红光突然分裂成七道，呈扇形洒落。
其中一道，直直照在他手中的银针上。
针尖亮了一下。
他落地，稳住身形，回头看了一眼。
沈清梧正要跟上来。
他伸出手。
她跳向他。
两人的手在空中碰到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