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砚生握着药杵的手指发麻，青光在顶端微弱闪烁。他膝盖还在地上，但脊背挺直。大厅的警报声没停，地面有血迹蔓延，沈清梧靠在配药柜边，呼吸急促。
他低头看了眼护腕，七色丝线断了两股，旧疤裂开，渗出的血顺着手腕流下。银针已经用完，一根不剩。
他抬起手，把药杵重新挂回脖子上。动作很慢，像是每动一下骨头都在响。然后他闭上眼，再次催动古瞳。视野里，沈清梧的身体泛着不正常的紫黑光晕，毒素正从脊椎往上爬，冲击心脉。
她的海棠簪还滴着血，左手死死攥着手帕。嘴唇发紫，额头滚烫。
脚步声从门口传来。高跟鞋敲在瓷砖上，节奏平稳。香云纱旗袍的下摆扫过门槛，裴玉容走了进来。她左眼的金丝眼镜反着冷光，袖口垂下的银尺没有出鞘，但指尖轻轻搭在上面。
“你还能站多久？”她开口，声音很轻，“我知道你没有针了。”
齐砚生没答话。他睁开眼，盯着她。
裴玉容从怀里取出一支安瓿，里面是幽紫色的液体。她举起来，在灯光下晃了晃。“这是唯一能压住她体内畸变源的东西。再拖十分钟，她的经络就会被烧穿。”
沈清梧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哼，身体抽了一下，手指蜷紧。
“交出秘宝。”裴玉容说，“我给她注射，你带她走。”
齐砚生终于抬头，声音沙哑：“我行医十年，从不拿人命换东西。”
“你以为这是原则？”裴玉容笑了，“你救得了别人，救不了她。你连站都站不稳，凭什么谈守护？”
齐砚生没动。他看着沈清梧的脸，她眼皮在抖，嘴唇微微张开，像是想说话。
“别……为了我……放弃……”她低声说，声音几乎听不见。
齐砚生咬破舌尖。剧痛让他脑子清醒了一瞬。古瞳再度开启，视野扫向裴玉容袖口。银尺上有细微的毒痕波动，那是她指甲涂的毒药残留，和十年前一样。
他忽然开口：“你二十年前毒杀孕妇，嫁祸我父亲的事，要我当着所有人说出来吗？”
大厅一下子安静。
裴玉容的手顿住了。
她眼神变了，嘴角那点笑意僵住。周围几个还没离开的护士和伤员全愣住了，有人开始后退。
“你说什么？”一个年轻护士问。
齐砚生没看她。他盯着裴玉容：“你让那个孕妇流产，栽赃给我爸误诊。青囊门因此被围攻，我父母死在那天晚上。你不是来救人的，你是来灭口的。”
裴玉容冷笑：“凭你一句话，就想动摇人心？”
齐砚生突然抬手，拍向墙上的应急按钮。广播系统咔哒一声接通。紧接着，一段录音响起——
“启动胚胎舱，清除所有目击者。齐砚生若出现，优先控制沈清梧。”
是裴玉容的声音，清晰无比。
大厅里的人全看向她。
她脸色沉下来，挥手一甩。两个黑衣人从侧门冲出，直扑沈清梧。
齐砚生猛地扑过去，用手臂撞翻配药柜。药瓶砸地，玻璃碎裂。他借力把沈清梧拉到身后，自己挡在前面。左臂旧疤撕裂，血流得更快。
一个黑衣人挥拳打来，他侧头躲过，反手抓住对方手腕，用力一扭。关节咔响，那人惨叫。另一个从背后袭来，他转身抬腿踹中对方腹部，顺势将第一人推过去撞倒第二人。
但他体力耗尽，膝盖一软，单膝跪地。
裴玉容站在原地没动，只是冷冷看着。
“你撑不了多久。”她说。
齐砚生喘着气，抬头：“只要我还站着，你就别想碰她。”
沈清梧靠在他背上，身体滚烫。她伸手抓住他的衣角，力气小得几乎感觉不到。
“扶她去急诊室。”齐砚生对角落里的护士说。
那护士犹豫了一下，还是跑过来，和另一人一起把沈清梧抬走。经过他身边时，沈清梧的手滑落，手帕掉在地上。齐砚生捡起来，塞进她手里。
她嘴唇动了动，喊了一声：“齐医生……”
声音很轻，像风。
齐砚生站起身，面对裴玉容。他没有武器，没有针，只有颈间的药杵还在发烫。
“秘宝？”他冷笑，“你以为我会把它交给你这种人？”
裴玉容眯起眼：“你不为自己想，也该为她想想。她每个月朔日发高烧，是因为体内毒素在侵蚀灵魂。没有解药，她活不过三个月。”
“我不信你。”齐砚生说，“你给的药，只会让她变成你的药人。”
“随你。”裴玉容转身，“但我还会再来。下次，不会只带两个人。”
她走向门口，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
齐砚生站着没动。他低头看自己的手，指尖在抖。古瞳已经无法维持，视野模糊，肋骨处传来锯齿般的钝痛。
他慢慢走到墙边，靠着。警报灯还在闪，红光打在他脸上。
远处传来护士的喊声：“沈小姐情况不对！高烧突破四十度！”
他闭了闭眼，然后站直身体，朝急诊室走去。
推开急诊室门，看到沈清梧躺在病床上，全身发烫，嘴唇发黑。护士正在输液，但点滴管里的药水刚进入血管就变成了暗紫色。
“换掉。”齐砚生说，“她不能用普通退烧药。”
“那怎么办？”护士问。
齐砚生走到床边，握住沈清梧的手。她的脉搏乱得像暴雨。
他从护腕内侧摸出一小块金属片，是药杵上脱落的碎片。他把它贴在她额头上，低声说：“撑住。”
沈清梧睁开眼，视线模糊。她看着他，声音微弱：“你……不要……冒险……”
“这一次。”他低头，“换我护你。”
她嘴角动了动，像是想笑，但下一秒身体猛然抽搐，一口黑血喷了出来。
齐砚生一把抱住她，不让她的头撞到床板。护士尖叫着去拿急救设备。
他盯着她耳后的月牙疤，那里开始泛起金光。他知道，毒素已经开始激活她体内的畸变基因。
他摸了摸颈间的药杵，又看了一眼窗外。
天还没亮。
他转身拉开柜子，翻出一盒艾绒。这是周嫂昨天留下的。他点燃，放在沈清梧枕边。
火光跳动。
他坐在床边，握住她的手，一动不动。
门外，脚步声由远及近。
齐砚生抬头，手握紧了药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