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丈夫絮絮叨叨地说着那个叫杨平安的少年如何周到懂事,
齐兰香靠着沙发,握着那罐微凉的药膏,脸上露出了欣慰而温暖的笑容。
夜深人静,省城家属院的小楼里,只余下床头灯昏黄柔和的光晕。
江明远洗漱完毕,带着一身水汽和难得的轻松感回到卧室,却见妻子齐兰香还靠坐在床头,
手里捧着那个杨平安送的素白瓷罐,正小心翼翼地打开盖子,低头轻嗅。
“怎么还不睡?在看什么?”江明远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走过去坐在床边。
一股清淡雅致、混合着草药与花木的独特香气幽幽散发出来,并不浓烈,却让人闻之心神一静。
齐兰香用手指沾了一点莹润如玉的膏体,在指尖捻开,那膏体质地细腻,触感温润,极易化开。
“这药膏……味道真好闻,质地也纯粹。”
齐兰香是医生,对药材气味敏感,她仔细辨别着,“里面好像有茯苓、人参……还有几味我辨不出的,配伍很精妙,不像是寻常的方子。”
她眼中流露出专业性的欣赏和一丝好奇,“平安这孩子,从哪里得来的这样的方子?”
江明远想起杨平安解释药酒和父亲身体好转时提到的“老采药人”,便道:“那孩子说,是以前机缘巧合遇到位老采药人,得了些偏方。
他爹的身体,也是靠那老采药人的方子调理好的。”
齐兰香点了点头,更觉得杨平安这孩子际遇不凡。
她将指尖的膏体轻轻涂抹在脸上和手背上,感受着那股细腻滋润的触感,
笑道:“不管怎么说,孩子有心了。我这满脸的皱纹,自己看着都碍眼,难为他还能想到这个。”
“那孩子,心思灵透着呢。”江明远躺下来,感慨道,“你看他给我们准备的这些东西,样样都送到心坎上。
尤其是给他二舅舅家的,和爱军家里的,都考虑到了,这份周全,哪里像个半大孩子。”
齐兰香将瓷罐仔细盖好,放在床头柜上,也躺了下来,侧身看着丈夫:“听你这么说,我真想快点见见娟儿,
还有平安这孩子。等忙过这阵子,我们一起去平县看看他们吧?”
“好,当然好!”江明远握住妻子的手,“等忙完这阵子,我们一起去。”
夫妻俩又低声说了会儿话,多是围绕着平县那个突然出现的、充满生机的家庭。
或许是连日奔波疲惫,或许是心头大事落地,江明远很快沉沉睡去,呼吸平稳,
连平日里偶尔会因为旧伤而发出的沉闷哼声都轻了许多。
齐兰香却一时没有睡意。她听着丈夫平稳的呼吸,又看了看床头那罐小小的药膏,
心中一片宁静温暖。她伸手关掉了台灯,在黑暗中,轻轻将手背贴在自己略显松弛的脸颊上,那药膏带来的润泽感似乎还未散去。
第二天清晨,齐兰香在厨房准备早饭时,江明远也起来了,他活动了一下筋骨,难得地感觉周身松快,
尤其是左肋下的陈伤,那股惯有的沉滞感竟似减轻了大半。他想起晚饭时,杨平安给他和长生,爱军倒药酒时的叮嘱。
当时那孩子就说这药酒对身体修复特别好,又想到了自己在河边,被杨平安救醒后也有这种感觉,心中更是惊异不已。
难道……真是这药酒的功劳?
而齐兰香对镜梳妆时,也微微愣了一下。她似乎觉得,昨晚涂抹过药膏的脸颊,比往常要滋润透亮一些,
连眼下常年因为熬夜和劳累留下的淡淡青黑,都仿佛浅了一丝。她不确定这是不是心理作用,但心情却不由自主地变得更加明媚。
江明远心中惊疑不定。他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那些是在枪林弹雨、艰苦行军中留下的沉疴,
连最好的医生都束手无策,只能缓解,无法根除。一瓶乡下孩子自己泡的药酒,能有如此逆天的效果?
他再也坐不住了。这种关乎身体根本的变化,必须弄清楚!而且,他想到了同样一身暗伤、
甚至可能更严重的大外甥孙长生,以及在部队摸爬滚打、身上也有不少小毛病的江爱军。
他立刻拿起桌上的电话,手指因为内心的激动而微微用力。
第一个电话打给了孙长生。
“长生!你现在,立刻,马上到我家来一趟!”江明远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
电话那头的孙长生显然愣了一下,以为是出了什么紧急公务:“舅舅,出什么事了?”
“别问!来了再说!用最快的速度!”江明远没有解释,直接挂了电话。
紧接着,第二个电话打给了江爱军。
“爱军!不管你手头有什么事,放下,立刻来我这!立刻!”他的语气同样急促。
江爱军军人出身,反应更快:“是!马上到!”
不到二十分钟,孙长生和江爱军几乎前后脚赶到了江明远家。两人脸上都带着一丝凝重和困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事,让一向沉稳的舅舅(父亲)如此失态。
“舅舅,到底怎么了?”孙长生一进门就急忙问道。
江爱军也立正站好,目光锐利地扫视了两人一眼。
江明远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走到门边,罕见地将大门从里面反锁了。这个举动让孙长生和江爱军的心都提了起来。
他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着两人,深吸了一口气,压低声音问道:“你们俩,身体感觉怎么样?”
这个问题完全出乎两人的意料。孙长生皱了皱眉,下意识活动了一下肩膀,有些不确定地说:
“感觉?好像……是松快了些?尤其是这右边胳膊,当年挨过枪子儿的地方,
往常这天气总觉得酸胀,这今天好像没那感觉了……我还以为是最近休息得好?”
江爱军也反应过来,摸了摸自己的左膝,那里有次训练留下的旧伤:“我这边也是,上楼时轻松了点,不像以前总觉得有点别扭。”
两人说完,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疑。
然后,他们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了江明远。
江明远走到桌前,指着那个酒坛,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颤抖:“平安给的药酒……你们知道吗?”
江明远重重一拳捶在桌面上,力道之大让茶杯都跳了一下,他脸上是混合着极度震惊和狂喜的神情:
“问题就出在这药酒上!我的身体,我清楚!几十年的老毛病了,就这两天天,好了大半!我还以为是错觉,
现在看来……是真的!这药酒,这药酒他妈的简直是神药!”
一句罕见的粗口,充分表达了他内心的震撼。
孙长生和江爱军也瞬间瞪大了眼睛,彻底明白了舅舅为何如此急切地叫他们过来。
这哪里是普通的药酒?这分明是能化腐朽为神奇的琼浆玉液!
“平安他……他到底从哪里弄来的方子?那个老采药人……”孙长生声音干涩,激动得手都在抖。
他身上的暗伤比江明远只多不少,此刻感受到的变化,让他看到了摆脱常年痛苦折磨的希望!
江明远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目光锐利地看着两人,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和郑重:
“听着!这药酒的事,到此为止!除了我们自己人,绝不能让外人知道它的真实功效!尤其是长生,你性子直,更要管住嘴!”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道:“平安那孩子……比我们想象的还要不简单。
他能拿出这种东西,是信任我们,也是把我们当成至亲。
我们绝不能给他惹麻烦!这药酒,我们自己用,知道就好。对外,就说找了个老中医调理,身体见好,明白吗?”
孙长生和江爱军立刻神色一凛,重重点头。
他们都明白这东西一旦传出去,会引来多大的风波和觊觎,那将会把杨平安置于极其危险的境地。
“这酒……省着点喝。”江明远看着那坛酒,眼神复杂,“这是平安对我们的一片孝心,也是……我们这个家的造化!”
室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三人的心情都如同惊涛骇浪般难以平静。
他们看着那朴素的酒坛,仿佛看到了那个远在平县、面容俊朗、眼神清澈的少年。
这个外孙(外甥),一次又一次地刷新着他们的认知。他带来的,不仅仅是亲情的慰藉,更是一次次颠覆常理的奇迹。
江明远心中那个念头愈发清晰——竭尽全力,护他周全,助他腾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