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门出去,正好遇到她奶奶提着两个热水壶进来。
静之连忙接过,“这干嘛?”
“医生说多喝水,排排毒好得快。”
“哦。”
把水壶放在病床中间的小桌上,一人给倒了一杯后,她转身走到门口。
李淑芬连忙叫住她:“大半夜的,你上哪儿去啊?”
静之朝寸牛努努嘴,“缺心眼儿的说饿了。”
“诶你说谁缺,缺心眼儿!”寸牛杯子一放,坐了起来。
李淑芬嘴角微勾,走了过去,“医生说,今晚血液里的毒素没排完,明天就成瘾了,到时候体力受到影响不说,说不定会伤及神经,笨的呢,就越变越笨。”
寸牛没话了,呼呼吹着水,恨不得杯里的水立马变凉。
静之耸肩出门,首先拐去隔壁病房,看看她的学生。
李淑芬转头看向林海,一个挑眉。
心想果然人与人是不一样的,这边这个就不相信她说的。
林海慢条斯理酌着热水,动作比喝咖啡还优雅。
“你老坐下歇歇。”他抬眸往床铺对面的铁柜子看了看,说:“或者打开柜子找找,这医院我来过,里面有给家属备的折叠躺椅。”
“不怕自己变傻?”李淑芬绕有兴味。
林海能感觉到自己肌肉无力,脑袋也迷糊,但凭他现在的智商,减去寸牛现在的智商,估计都比寸牛以前的高。
“这不是挂着水吗?”他说。
吊瓶架上挂着好几瓶,除了消炎止痛的,剩下的全是大瓶的盐水跟葡萄糖。
寸牛眼神迷茫看过来。
七十岁老太太应该不至于诓他吧。
静之出去好久,寸牛都上了两趟厕所,她才回来。
手里拎着四份面条,额头微湿,轻喘着走进来。
寸牛犹豫坐起来,“嫂,嫂子,我虽然能吃,但是四份真的吃不下。”
静之没理他,外卖放到桌上,转头小声问林海:
“他还没缓过来?”
林海温和勾起嘴角,“恢复不少。”
静之:“……不能吧?”
“他没中药以前也这样。”
没眼色得很。
“喂喂喂,我就坐在这里,说我坏话出去说嘛。”寸牛边解着塑料袋,边不满瞪过来。
瞪到一半,两只手伸过来挡住他的眼睛。
林海看一眼李淑芬,轻咳一声,把手缩了回去。
静之笑眯眯扶起他坐直,“我买给大家吃的,隔壁两个孩子也有,你们都吃一点吗?很清淡的。”
李淑芬掩紧身上的褐色开襟针织衫,回到床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半夜吃东西对胃不好,我就算了。”
“那我吃!”
寸牛举起左手,尴尬看了看最顶上清汤寡水的一份面。
“没辣子啊?”
静之:“最底下那份啦,多辣少酸,加两个蛋。”
“得嘞!”
狗腿先把一对小情侣的份拿出来,寸牛端出自己那碗,笑呵呵拿出筷子。
见他吃得喷香,林海肚子也咕噜咕噜叫起来。
刚想拿起手边的筷子,手背上就轻轻压下两根手指。
“你别动,小心扯到背后伤口。”
静之拆了筷子,拿着盖子挡在筷子下,挑起一口面条吹一吹递到林海嘴边。
下意识朝静坐的李淑芬看过去,林海有些不好意思。
“吃吧。”
李淑芬揣着手,淡淡睁眼:“毕竟你现在是真的不方便。”
闻言,林海红着耳朵张嘴吃下那口面条。
对床两人,温馨喂饭,偶尔相接的眼神柔情得都能滴出水来。
寸牛瞬间觉得自己嘴里的煎蛋都不香了。
“请问牛哥是住这儿吗?”
浅蓝色的病房门被打开一条缝,一位圆脸姑娘探头进来。
静之回头看了一眼,惊讶放下筷子,“黄老师,你怎么来了?”
“嘿。”黄老师提着一盒水果走进来,“犯罪现场在学校教学楼,我住教师宿舍,那警笛跟救护车鸣得我都醒了,索性过来看看。”
“是这样吗?”
静之瞥向突然拘谨挑着一根面吃的寸牛,纤长的睫毛掩住了她眸里的揶揄:“对了。”
静之拉了块椅子让黄老师坐下,随后转头,边喂边问林海:
“你们不是说在夜总会吗?怎么跑到我们学校了?”
林海咽下嘴里的面条,对上对床的黄老师:
“抱歉,吵到你们了,原本我们也没想到那儿去的。”
“奈何两个学生也去了夜总会,happy想抓她们威胁我,她俩腿脚挺快,跑到学校去了。”
“诶诶。”静之放下碗,轻轻扯了扯林海的袖子,“那阿萧的手怎么会被砍,你们不是套招了吗?”
李淑芬眼皮一跳,“妞妞,你不该问的。”
林海无所谓笑了笑,“没事,我知道阿之不是怀疑我,当然了。”
他转头看向静之,“这事儿不是我干的,是happy从后面偷袭他。”
寸牛放下筷子举起手,为林海辩护说:“海哥那会儿可神勇了,一个人对上happy跟他三个手下,只被砍两刀已经是万幸了。”
这听着都很凶险,静之安静下来,也没敢再问,只是更心疼林海,紧紧握着他微凉的手掌不肯放。
“没事儿。”林海紧了紧她的手,“你看我这不是好好坐在这儿吗?”
“林警官。”护士推门进来,“跟您一起送来的那个男人,他……”
“……阿萧怎么了?”
看着护士脸上的标准抱歉脸,就连安静待着的李淑芬也站了起来。
“您是说林萧吗?”护士问。
李淑芬点点头。
护士摇头说:“我是说另外一个,他……头部受到重击,我们脑科的邱医生说,有很大可能会醒不过来。”
“哦。”
不是潇洒,李淑芬默默坐下。
潇洒要是死了,她可得跟隔壁老林家结仇了。
“happy啊?”静之问。
黄老师一个都不认识,一脸迷茫,完全不知道他们再说谁。
“应该是。”林海叹了口气。
本还想让happy出庭的,现在指认总局的又少一个。
过了这么久,寸牛智商好歹回来一点。
林海一叹气,他就大概知道他的意思。
“海哥,那还有必要叫小周守着吗?”
“……守着吧,不过其他人的话,我得另外安排了。”
叫静之扶他去卫生间,林海关上门,叫静之帮他一个一个打电话过去。
“小洋跟小米现在带人去夜总会。”
“其他几人,监视好happy大本营。”
“至于你们牛哥,我们会回警局一趟。”
“……”
挂了电话,静之捏着手机垂下手,担忧的蹙起眉心:“海哥,你确定现在去?你不晕了吗?”
林海低头亲一口她的眉心,实在没办法,“人手不够嘛,寸牛我也要带走的,反正他也吃饱了。”
“总局既然会来医院,这会儿他正心虚着,有很大概率,他接下来就是销毁罪证,我必须得去。”
静之抿了抿唇,实在不放心,牵着他出来找她奶奶。
“您那个安神香,有带在身上吗?”
李淑芬挑眉,“晓得我是什么样的人了?”
静之撒娇抱住她的手臂摇了摇,“您谨慎,出门带的都是防身的东西,还非常大气。”
李淑芬:“哦?”
静之非常狗腿说:“我借一根,您眼睛都不眨一下,肯定会给我的。”
李老太太唉了一声,捶捶背站了起来,“我跟你们去一趟吧。”
静之高兴应下。
寸牛手上的留置针拔了,只剩下一块浅棕色医用胶布。
他摁住胶布走过来,非常不同意皱起粗粗的眉毛,“老太太,我们局长有枪的,更何况是在警局。”
李淑芬半阖着眼眸,被遮住一半的瞳仁闪过对敌人的几分不屑:
“她的枪,未必有我的飞针快。”
“不可能吧!”
寸牛一点不信邪。
“哆。”
众人只看到李老太太指尖一动,黄老师拿来的那箱水果纸盒上,只剩下小半根银针针尾在上面晃荡。
“这……”
寸牛俯下身,抖着手指捏住那根针,用力往外拔了拔。
卡住了。
打开盖子往里一看。
银针整根插穿纸盒,针头有大半部分插进了苹果里。
“我奶从小就练飞针,至今为止,至少有六十年了。”静之自豪扬起下巴。
“是六十一年。”李淑芬表情淡淡,“我九岁就开始练了。”
“那走?”寸牛看向林海。
林海思考几秒,也便答应下来。
反正他和寸牛现在体力不佳,也没打算用强的。
他背后还有伤,手上留置针头还留着。
静之一个文人,又被赶回家去。
临走前,静之对李淑芬千叮咛万嘱咐,叫她千万看好她未婚夫。
寸牛笑得收不到声,“林老师你是不是说反了?”
静之叉起腰,固执看着李老太太。
她奶奶可不止有安神香,论快速放倒一个人,就连林海都曾经着过她的道。
李老太太无语揣着手,“还没嫁出去,胳膊肘就往外拐。”
“奶,你到底答不答应嘛?”
“我要是不答应呢?”
“那我就不载你回去,让你在外头迷路。”
“咋回事啊?”寸牛扯扯林海。
静之瞥他一眼,“我奶浑身上下就一个缺点——路痴。”
“所以你们两个也得看好她,不能让她离开你们的视线。”
“这还差不多。”李淑芬缓了脸色,率先走向右边走廊,“走了,别耽搁。”
林海尴尬指指左边绿色的安全出口标识,“老太太,是这边。”
“我知道。”李淑芬脚下一拐绕回来,眼皮耷拉看向林海:“我溜个弯儿不行吗?”
林海:“……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