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河书屋 通过搜索各大小说站为您自动抓取各类小说的最快更新供您阅读!

宝玉满心欢喜地收拾好外书房,和秦钟约定好一起读夜书。可秦钟天生体质最弱,前些日子在郊外受了风霜,又和智能儿偷偷厮混,昼夜不歇,未免失于调养。回来后便咳嗽不止,染上伤风,懒得进食,整个人蔫蔫的,连起身的力气都快没了,自然不敢再出门,只能在家中静养。宝玉这股子读书的兴头瞬间被浇灭,只得无可奈何,暂且耐心等候秦钟痊愈后再作打算。

那边凤姐早已收到了云光节度使的回信,张家退亲的事办得妥妥帖帖。老尼把消息告知张家,那守备果然忍气吞声,收下了先前的聘礼,同意退亲。谁曾想张家父母这般爱势贪财,却养出个知义多情的女儿。金哥听说父母退了前夫,心中又羞又愤,悄悄找了根麻绳,竟自缢身亡了。那守备之子也是个性情刚烈的多情之人,听闻金哥自缢的消息,悲痛欲绝,也投河而死,不负夫妻情义。张、李两家落得个人财两空的下场,懊悔不已。而凤姐却坐享了三千两银子的好处,王夫人等人对此事一无所知。经此一事,凤姐的胆识越发壮大,日后再遇到这样的事,便越发恣意妄为,无所顾忌了,这里不再细表。

一日恰逢贾政的生辰,宁、荣两府的人丁齐聚一堂,摆宴庆贺,热闹非凡。忽然有门吏慌慌张张地跑进宴会厅,到席前跪下禀报:“有六宫都太监夏老爷前来降旨!” 贾赦、贾政等人吓得心头一紧,不知是福是祸,连忙喝止了戏文,撤去酒席,摆上香案,打开中门,领着众人跪地接旨。不多时,便见六宫都太监夏守忠骑马而来,前后左右簇拥着许多内监。那夏守忠并未捧着诏书敕令,到檐前下了马,脸上堆着笑容,走进大厅,面朝南方站立,开口说道:“奉特旨:立刻宣贾政入朝,到临敬殿陛见。” 说罢,连茶也没顾上喝,便重新上马离去了。贾赦等人摸不着头脑,不知这是何兆头,只得急忙更衣,火速入朝面圣。

贾母等合家人心都悬了起来,惶惶不定,不停派人飞马往来宫中打探消息。过了两个时辰,忽见赖大等三四个管家气喘吁吁地跑进仪门报喜,一边跑一边喊道:“奉老爷之命,速请老太太带领太太等进朝谢恩!” 彼时贾母正心神不宁地站在大堂廊下,邢夫人、王夫人、尤氏、李纨、凤姐、迎春姊妹以及薛姨妈等人都围在一旁。听闻这消息,贾母连忙叫进赖大,细细询问究竟。赖大躬身禀道:“小的们只在临敬门外伺候,里头的具体情形一概不知。后来还是夏太监出来道喜,说咱们家大小姐晋封为凤藻宫尚书,加封贤德妃。之后老爷出来,也是这般吩咐小的。如今老爷又往东宫去了,特意让小的来请老太太领着太太们速速进朝谢恩。” 贾母等人听了,悬着的心才落了地,脸上顿时洋洋喜气盈腮,个个眉开眼笑。于是众人都按品级换上大妆,贾母带领邢夫人、王夫人、尤氏,共乘四乘大轿入朝。贾赦、贾珍也换了朝服,带领贾蓉、贾蔷侍奉在贾母大轿左右,一同前往。一时间,宁、荣两府上下里外,无不欢欣鼓舞,人人脸上都带着得意的神色,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谁曾想,近日水月庵的智能儿竟私逃进城,找到秦钟家中探望他。没料到这事被秦业察觉,秦业又气又怒,当即把智能儿赶出府去,又将秦钟狠狠打了一顿。秦业本就年迈多病,经此一气,老病发作,短短三五日光景,便呜呼哀哉,撒手人寰了。秦钟本就怯弱不堪,先前的病还未痊愈,又挨了一顿笞杖,如今见老父亲被自己气死,心中悔痛万分,病情愈发沉重,添了许多新的症候。宝玉得知消息,心中怅然若失,空落落的。即便听闻了元春晋封贤德妃的天大喜事,也难解心中的愁闷。贾母等人如何谢恩、如何回家,亲朋如何前来庆贺,宁、荣两府近日如何热闹,众人如何得意,他都视若无睹,毫不在意。因此,众人都嘲笑他越发呆了。好在没过多久,便传来贾琏与黛玉即将回来的消息,先遣人来报信,说明日便可到家。宝玉听了,脸上才略微有了些喜色,连忙细问缘由,才知贾雨村也进京陛见,都是靠着王子腾屡次上书保荐,此次回来是为了补授京缺。贾雨村与贾琏是同宗弟兄,又曾是黛玉的师父,因此便同路作伴而来。林如海的灵柩已安葬入祖坟,诸事料理妥当后,贾琏才动身进京。原本预计过一个月才能到家,因听闻元春晋封的喜信,便昼夜兼程赶路,一路平安无事。宝玉最关心的不过是黛玉 “平安” 二字,其余的事情也就不甚在意了。

好不容易盼到第二日午后,果然有人来报:“琏二爷和林姑娘进府了!” 见面时,众人悲喜交加,免不了又大哭一场,随后又互道喜庆之词。宝玉细细打量黛玉,见她比先前越发清瘦超逸,更添了几分风韵。黛玉此次回来,带了许多书籍,忙着打扫卧室,安置器具,又将一些纸笔等物分送给宝钗、迎春、宝玉等人。宝玉想起北静王所赠的鸂鶒香串,连忙珍重地取出来,转手赠给黛玉。黛玉瞥了一眼,眉梢一挑,说道:“什么臭男人拿过的东西!我不要。” 说罢,随手掷在一旁。宝玉只得默默收回,一时无话。

再说贾琏回家见过众人后,便回至自己房中。凤姐近日正忙着元春晋封、筹备谢恩等诸多事务,无片刻闲暇。见贾琏远路归来,少不得抽出时间接待。房内并无外人,凤姐便打趣道:“国舅老爷大喜!一路风尘辛苦,小的听见昨日的头起报马来报,说今日大驾归府,特意预备了一杯水酒为你掸尘,不知国舅老爷肯赏光谬领否?” 贾琏笑着拱手道:“岂敢岂敢,多承多承。” 平儿与众丫鬟上前参拜完毕,献上茶水。贾琏便问起别后家中的各项事务,又感谢凤姐的操持劳碌。凤姐叹了口气,说道:“我哪里照管得过来这些事!见识又浅,口才又笨,心肠又直率,别人给个棒槌,我就当针认。脸又软,经不起人说两句好话,心里就慈悲了。况且我又没经历过什么大事,胆子又小,太太略有些不自在,就吓得我连觉也睡不着。我好几次苦苦推辞管家之事,太太又不答应,反倒说我贪图安逸,不肯学习历练。殊不知我是捻着一把汗在做事呢,一句也不敢多说,一步也不敢多走。你是知道的,咱们家这些管家奶奶们,哪一个是好缠的?错一点儿他们就笑话打趣,偏一点儿他们就指桑说槐地抱怨。‘坐山观虎斗’‘借剑杀人’‘引风吹火’‘站干岸儿’‘推倒油瓶不扶’,这些手段他们个个精通。况且我年纪轻,压不住众人,也难怪他们不把我放在眼里。更可笑的是,那府里蓉儿媳妇忽然死了,珍大哥再三再四地在太太跟前跪着讨情,非要请我帮他料理几日丧事。我再三推辞,太太却坚决不依,我只得从命。结果依旧被我闹了个马仰人翻,更不成体统,至今珍大哥还在抱怨后悔呢。你这一回来,明日你见了他,好歹帮我描补描补,就说我年纪小,从没见过这样的大场面,谁叫大爷错托了我呢。” 正说着,只听外间有人说话,凤姐便问:“是谁?” 平儿进来回道:“姨太太打发香菱妹子来问我一句话,我已经答复她了,打发她回去了。” 贾琏笑道:“说起香菱,方才我去见姨妈,不小心和一个年轻的小媳妇撞了个对面,那小媳妇生得十分齐整。我疑惑咱家并无此人,说话时问了姨妈,才知就是上京来买的那个小丫头香菱,竟给薛大傻子做了房里人,开了脸,越发出挑得标致了。那薛大傻子,真是玷辱了她。” 凤姐撇了撇嘴,说道:“嗳!往苏杭走了一趟回来,也该见些世面了,怎么还是这般眼馋肚饱的德性。你要是真喜欢她,也不值什么,我去把平儿换了她来如何?那薛老大也是个‘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主儿,这一年来,他为了要香菱,和姨妈闹了多少别扭。也难怪姨妈肯成全,香菱模样儿好倒在其次,她的为人行事,却比别的女孩子不同,温柔安静,差不多的主子姑娘也比不上她呢。因此姨妈才摆酒请客,明媒正娶地让她作了妾。可过了没半个月,薛老大就把她看得马棚风一般,我倒心里替她可惜。” 一语未了,二门上的小厮传报:“老爷在大书房等二爷呢。” 贾琏听了,连忙整了整衣服,起身出去了。

这里凤姐便问平儿:“方才姨妈有什么要紧事,巴巴地打发香菱来?” 平儿笑着说道:“哪里来的香菱,是我借她暂撒个谎罢了。奶奶你说,旺儿嫂子越发不会办事了。” 说着,走到凤姐身边,压低声音悄悄说道:“奶奶放利钱的那笔银子,迟不送来早不送来,偏赶上二爷在家,她倒这个时候送来了。幸亏我在堂屋里撞见,不然她直接进来回奶奶,二爷倘若问起是什么利钱,奶奶自然不肯瞒他,少不得照实告诉他。咱们二爷那脾气,油锅里的钱还要捞出来花呢,听见奶奶有这样的私房钱,他还不想方设法花了才怪。所以我赶紧接了过来,还说了她两句,谁知奶奶偏听见了问起,我就撒谎说是香菱来了。” 凤姐听了,忍不住笑道:“我说呢,姨妈知道你二爷回来了,怎么会忽然打发个房里人来?原来是你这蹄子在捣鬼。”

说话间,贾琏已经回来了,凤姐连忙命人摆上酒馔,夫妻二人对坐饮酒。凤姐虽然善于饮酒,却不敢任性开怀,只是陪着贾琏浅酌。不多时,贾琏的乳母赵嬷嬷走了进来,贾琏和凤姐连忙起身让座,请她吃酒,让她上炕坐。赵嬷嬷执意不肯,平儿等人早已在炕沿下设了一个杌子,又放了一个小脚踏,赵嬷嬷便在脚踏上坐了下来。贾琏从桌上拣了两盘精致的肴馔,放在杌子上让她自吃。凤姐又说道:“妈妈年纪大了,那些硬邦邦的东西怕是嚼不动,倒免得硌了她的牙。” 说着,对平儿道:“早起我说那一碗火腿炖肘子炖得很烂,正好给妈妈吃,你怎么不拿过去让他们热一热?” 又对赵嬷嬷道:“妈妈,你尝尝你儿子带来的惠泉酒,味道很不错。” 赵嬷嬷端起酒杯抿了一口,说道:“我喝呢,奶奶也喝一盅,怕什么?只是别喝多了就是。我这会子跑过来,也不是为了饮酒,倒是有一件正经事要麻烦奶奶,奶奶好歹记在心里,多疼顾我些。我们这爷,嘴里说得好听,可到了跟前就忘了我们这些老仆。幸亏我从小儿奶了你这么大,我也老了,家里还有两个儿子,你就另眼照看他们些,别人也不敢说什么闲话。我已经再三求了你好几遍,你答应得好好的,可到如今还是没动静。如今又从天上掉下来这么一件大喜事,哪里用不着人?所以特意来和奶奶说,靠着我们爷,我恐怕还得饿死呢。”

凤姐笑道:“妈妈你放心,两个奶哥哥的事就交给我了。你从小儿奶大的儿子,你还不知道他的脾气?拿着自己的皮肉倒往那些不相干的外人身上贴。现放着奶哥哥,哪一个不比外人强?你疼顾照看他们,谁敢说个‘不’字?别白白便宜了外人 —— 我这话也说错了,我们看着是‘外人’,你却把他们当成‘内人’一样呢。” 说得满屋里的人都笑了起来,赵嬷嬷也笑个不住,又念佛道:“可真是屋子里跑出青天来了!要说‘内人’‘外人’这些混账缘由,我们爷倒是没有,他不过是脸软心慈,经不起人求两句罢了。” 凤姐笑道:“可不是呢,对着‘内人’他才慈软,在咱们娘儿们跟前,他可刚硬着呢!” 赵嬷嬷笑道:“奶奶说的太实在了,我也乐了,再吃一杯好酒。从此有奶奶做主,我就没什么可愁的了。”

贾琏此时有些不好意思,只是讪讪地笑着喝酒,嘴里说着 “胡说” 二字,又催促道:“快盛饭来,吃了饭还要往珍大爷那边去商议事呢。” 凤姐问道:“可别误了正事。方才老爷叫你去做什么?” 贾琏道:“就为省亲的事。” 凤姐眼睛一亮,连忙追问道:“省亲的事竟然准了不成?” 贾琏笑道:“虽不算十分准,也有八分准了。” 凤姐笑道:“可见当今皇上的隆恩,历来听书看戏,古时也从未有过这样的恩典。” 赵嬷嬷又接口道:“可不是呢,我也老糊涂了。我听见上上下下吵嚷了这些日子,什么省亲不省亲的,我也没心思理会,如今又说省亲,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贾琏解释道:“如今当今皇上体恤万民之心,世上最大的莫过于‘孝’字。想来父母儿女的天性,都是一样的,并不会因为贵贱而有区别。皇上自认为日夜侍奉太上皇、皇太后,尚且不能略尽孝意,又见宫里的嫔妃、才人等都是入宫多年,抛离了父母亲人,哪有不想念的道理?儿女思念父母,是分内应当的事;可父母在家,若是只顾思念女儿,却始终不能相见,倘若因此成疾致病,甚至死亡,都是因为朕的缘故,禁锢了她们的自由,不能让她们遂了天伦之愿,这也是大伤天和的事。因此皇上启奏太上皇、皇太后,每月逢二、六日期,准许后宫嫔妃的眷属入宫探望。太上皇、皇太后大喜,深赞当今皇上至孝纯仁,体恤万物。因此二位老圣人又下旨意,说后宫嫔妃的眷属入宫,未免有国体仪制的限制,母女相见也不能尽情倾诉。于是大开方便之恩,特降谕旨给各位后宫嫔妃的贵戚,除了每月二、六日入宫的恩典外,凡是有宽敞宅院、可以驻跸关防的人家,不妨启请内廷的鸾舆进入私宅,让嫔妃与家人团聚,略尽骨肉私情,成全天伦至性。这旨意一下,谁不踊跃感戴?现今周贵人的父亲已经在家里动工,修盖省亲别院了;又有吴贵妃的父亲吴天佑家,也往城外踏看地方去了。这事岂不是有八九分准了?”

赵嬷嬷念佛道:“阿弥陀佛!原来是这样。这么说,咱们家也要预备接咱们大小姐回来了?” 贾琏道:“这还用说!不然,这会子大家忙的是什么?” 凤姐满心欢喜,笑道:“若真是这样,我可也能见识见识大世面了。可恨我小了几岁年纪,若早生二三十年,如今这些老人家也不会笑话我没见过世面了。说起当年太祖皇帝仿舜巡的故事,比一部书还热闹,我偏没造化赶上。” 赵嬷嬷道:“哎哟哟,那可是千载难逢的盛事!那时候我才记事,咱们贾府正在姑苏、扬州一带监造海舫,修理海塘,只预备接驾一次,花的银子就像淌海水似的!说起来……” 凤姐连忙接过话头:“我们王府也预备过一次。那时候我爷爷专门负责各国进贡朝贺的事务,凡是有外国人来,都是我们家养活;广东、福建、云南、浙江所有的洋船货物,也都是我们家负责打理。”

赵嬷嬷道:“那是谁不知道的?如今还有个口号呢,说‘东海少了白玉床,龙王来请江南王’,这说的就是奶奶府上。还有如今江南的甄家,哎哟哟,那势派可真大!独他们家接驾四次,若不是我们亲眼看见,告诉谁谁也不信。别说是银子多得成了土泥,凡是世上有的东西,没有不是堆山塞海的,‘罪过可惜’四个字早就顾不上了。” 凤姐道:“常听见我们太爷们也这样说,哪有不信的道理。只是纳闷他们家怎么就这么富贵呢?” 赵嬷嬷道:“告诉奶奶一句话,也不过是拿着皇帝家的银子往皇帝身上使罢了!谁家有那么多钱去买这种虚热闹?” 正说得热闹,王夫人又打发人来瞧瞧凤姐吃了饭没有。凤姐知道定是有事情等着她,连忙吃了半碗饭,漱口后就要起身。又有二门上的小厮回禀:“东府里蓉、蔷二位哥儿来了。” 贾琏刚漱完口,平儿捧着水盆让他洗手,见贾蓉、贾蔷来了,便问道:“有什么事?快说。” 凤姐也停下脚步,暂且等候,听听他们回些什么。贾蓉先回禀道:“我父亲打发我来回叔叔:老爷们已经议定了,从东边一带,借着东府里的花园起,一直转至北边,一共丈量准了,有三里半大,可以盖造省亲别院。已经派人去画图样了,明日就能画好。叔叔刚回家,未免劳乏,就不用过我们那边去了,有话明日一早再请叔叔过去面议。” 贾琏笑着说道:“多谢大爷费心体谅,我就不过去了。这个主意确实省事,盖造起来也容易,若另选别处地方,不仅更费事,也不成体统。你回去告诉大爷,这样很好,若老爷们还要改主意,全仗大爷谏阻,万不可另寻地方。明日一早我就去给大爷请安,再商议详细事宜。” 贾蓉连忙应了几个 “是”。

贾蔷又上前回禀道:“前往姑苏聘请教习、采买女孩子、置办乐器行头等事,大爷派了侄儿去办,让我带领着来管家的两个儿子,还有单聘仁、卜固修两个清客相公,一同前往,因此特意来见叔叔禀报。” 贾琏听了,上下打量了贾蔷一番,笑道:“你能办得了这差事?这事虽不算甚大,但里头大有文章,藏着不少门道呢。” 贾蔷笑道:“只好跟着学习着办罢了。”

贾蓉在一旁灯影下悄悄拉了拉凤姐的衣襟,凤姐立刻会意,笑着说道:“你也太操心了,难道大爷比咱们还不会用人?偏你又怕他不在行。谁天生就什么都懂?孩子们已经长这么大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大爷派他去,原不过是让他挂个名,当个幌子罢了,难道还真让他去讲价钱、做经纪?依我说,这样安排很好。” 贾琏道:“自然是这个道理。我也不是要驳回,只不过是替他算计算计,免得出差错。” 又问:“这一项银子从哪一处动支?” 贾蔷道:“方才也议到这里了。赖爷爷说,不用从京里带下去,江南甄家还收着我们五万银子。明日写一封书信、一张会票,我们带去,先支取三万两,剩下的二万两存着,等日后置办花烛彩灯以及各色帘栊帐幔时再用。” 贾琏点头道:“这个主意好。”

凤姐连忙对贾蔷道:“既然这样,我有两个在行妥当的人,你就带着他们去办,这可便宜你了。” 贾蔷连忙陪笑道:“正要向婶婶讨两个人呢,这可真是巧了。” 说着便问是什么名字。凤姐便问赵嬷嬷,彼时赵嬷嬷正听接驾的往事听得入了迷,平儿连忙笑着推了她一把,她才醒悟过来,忙说道:“一个叫赵天梁,一个叫赵天栋。” 凤姐道:“可别忘了带着他们,我该去王夫人那边了。” 说着便起身出去了。贾蓉连忙送出来,又悄悄对凤姐道:“婶子要什么东西,吩咐我开个帐给蔷兄弟带去,让他按帐置办了来。” 凤姐笑道:“别放你娘的屁!我的东西还没地方放呢,稀罕你们这般鬼鬼祟祟的?” 说着,一径去了。

这里贾蔷也悄悄问贾琏:“叔叔要什么东西?我顺便买来孝敬叔叔。” 贾琏笑道:“你别高兴得太早。才学着办事,倒先学会了这套把戏。我缺什么东西,少不得写信来告诉你,暂且不用急着办。” 说毕,打发他二人去了。随后,前来回话的人络绎不绝,不下三四次。贾琏实在乏了,便吩咐二门上的人,一应事务不许再传报,都等明日再料理。凤姐忙到三更时分才回到房中安歇,一宿无话。

第二日一早,贾琏起来见过贾赦、贾政后,便往宁府而来,会同老管事的人等,以及几位世交门下的清客相公,一同勘察两府的地方,绘制省亲殿宇的图样,一面又筹划安排所需人丁。从此以后,各路匠役齐聚宁、荣两府,金银铜锡以及土木砖瓦等物料,搬运移送不停。先让匠人拆了宁府会芳园的墙垣楼阁,直接与荣府东大院连接起来。荣府东边所有下人住的一带群房也全部拆去。当日宁、荣二府,虽有一条小巷隔开,互不连通,但这小巷也是私家之地,并非官道,因此可以连在一起。会芳园本是从北拐角墙下引来一股活水,如今也无需再另外引水。园中的山石树木虽然不够用,但贾赦住的乃是荣府旧园,其中的竹树山石以及亭榭栏杆等物,都可以挪过来使用。这样两处园子又离得甚近,合二为一,节省了许多财力,即便还有不足,需要增添的也有限。全亏了一位名叫山子野的老明公,一一筹划起造之事。

贾政不惯于处理这些俗务,只托付给贾赦、贾珍、贾琏、赖大、来升、林之孝、吴新登、詹光、程日兴等人安排摆布。凡是堆山凿池、起楼竖阁、种竹栽花等一应点景之事,又有山子野制定规制。贾政下朝闲暇时,不过各处看望看望,遇到最要紧的地方,便和贾赦等人商议商议罢了。贾赦只在家中高卧,府中有什么小事,贾珍等人要么亲自去回明,要么写个节略禀呈,若有要事商议,便传呼贾琏、赖大等人领命办理。贾蓉专门负责打造金银器皿。贾蔷已经起身前往姑苏去了。贾珍、赖大等人又忙着清点人丁、开立册籍、监督工程等事,繁杂琐碎,难以一一细述,不过是一派喧阗热闹的景象罢了,暂且无话。

再说宝玉近来因家中有省亲这等大事,贾政无暇过问他的功课,心中正暗自畅快。无奈秦钟的病情一日重过一日,让他着实悬心,难以安心。这日一早,宝玉梳洗完毕,正打算回禀贾母后去探望秦钟,忽见茗烟在二门照壁前探头探脑,神色慌张。宝玉忙走出去问道:“你在这儿做什么?” 茗烟压低声音道:“秦相公他…… 他不中用了!” 宝玉听说,吓得身子一震,连忙追问道:“我昨儿才去瞧过他,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不中用了?” 茗烟道:“我也不知道详情,才刚是他家的老头子特意来告诉我的。” 宝玉听了,心急如焚,连忙转身回禀贾母。贾母吩咐道:“好生派妥当的人跟着去,到那里尽一尽同窗之情就回来,不许在外多耽搁。” 宝玉听了,连忙更衣出来,可马车还未备好,急得他在大厅里团团转。片刻后,马车终于备好,宝玉急忙上车,李贵、茗烟等人紧随其后。

来到秦钟家门口,只见大门紧闭,悄无一人,众人便蜂拥至内室。秦钟的两个远房婶母以及几个弟兄,见宝玉等人气势汹汹地进来,吓得连忙躲藏起来。此时秦钟已经昏过去两三次了,早已移床易箦,躺在铺着稻草的地上。宝玉一见,忍不住失声痛哭。李贵连忙劝道:“哥儿不可如此!秦相公得的是弱症,炕上挺扛着骨头不受用,所以暂且挪下来松散些。哥儿这样痛哭,岂不是反添了他的病?” 宝玉听了,才强忍住悲痛,走上前细看,见秦钟面如白蜡,双目紧闭,只有微弱的呼吸在枕上起伏。宝玉忙叫道:“鲸兄!宝玉来了!” 连叫两三声,秦钟毫无反应。宝玉又哽咽着喊道:“宝玉来了……”

那秦钟此时早已魂魄离身,只剩一口悠悠余气在胸中。他的魂魄正见许多鬼判手持牌票、绳索前来捉他。秦钟的魂魄哪里肯轻易随他们去,心中还记念着家中无人掌管家务,记挂着父亲留下的三四千两银子,更记挂着智能儿尚无下落,因此百般向鬼判求告。无奈这些鬼判都不肯徇私,反而厉声叱咤秦钟道:“亏你还是读过书的人,岂不知俗语说‘阎王叫你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我们阴间上下都是铁面无私的,不比你们阳间瞻前顾后,有许多牵绊。” 正闹得不可开交,秦钟的魂魄忽然听见 “宝玉来了” 四个字,便急忙又央求道:“列位神差,略发慈悲,让我回去和这一个好朋友说一句话就来!” 众鬼判问道:“又是什么好朋友?” 秦钟道:“不瞒列位,就是荣国公的孙子,小名宝玉。” 都判官听了 “宝玉” 二字,先是唬了一跳,连忙喝骂鬼使道:“我说让你们放他回去走走,你们偏不听我的话,如今只等他请出个运旺时盛的人来才肯罢休!” 众鬼判见都判官这般模样,也都慌了手脚,一边又抱怨道:“你老人家先前还那般雷霆万钧,原来竟是见不得‘宝玉’二字。依我们愚见,他是阳间的人,我们是阴间的鬼,怕他们也无益于我们。” 都判官怒道:“放屁!俗语说得好,‘天下官管天下事’,自古以来人鬼之道都是一样的,阴阳并无二理。别管他是阴是阳,放他回去准没错!” 众鬼判听说,只得将秦钟的魂魄放回。秦钟喉咙里哼了一声,微微睁开双目,见宝玉在身旁,便勉强叹了口气,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怎么不肯早来?再迟一步,就再也见不到了。” 宝玉连忙握住他的手,泪水如雨般落下,哽咽道:“有什么话,留下两句。” 秦钟喘了口气,说道:“并无别话。以前你我总觉得自己的见识高过世人,我今日才知道是自误了。以后你还该立志功名,以荣耀显达为正途才是。” 说毕,便长叹一声,萧然长逝了。

书河书屋推荐阅读:神话版三国纵天神帝神魂至尊武逆焚天大魏宫廷内无敌升级王内超级锋暴三国之佣兵天下我有一个沃尔玛仓库丝路大亨从我是特种兵开始一键回收抗战之关山重重三嫁夫君超宠的蜀汉之庄稼汉抗战:从周卫国参军开始煮酒点江山开局:大唐万里一孤城醉枕江山唐朝好地主:天子元从万历小捕快寒门宰相大唐第一闲人我姐夫是太子,我纨绔点怎么了?乱战异世之召唤群雄大明新命记最强军师之鬼才郭嘉北雄浴血山河明贼大唐不良人替天行盗暴君重生后,将原配妻子宠上天三国:以大汉之名,镇全球亡命之徒重生柯南当侦探那些年西游的兄弟人在大唐已被退学山河血打到北极圈了,你让我继承皇位?天才回归:第一傲世毒妃嘻哈史诗看古今穿越造反,我是认真的三国之他们非要打种地的我蒙山军开局戍边送死?我转身打回京城!我来自大明辽东大人,得加钱三国:家父董卓,有请大汉赴死!我穿越明末了但金手指丢了我在三国和诸葛做邻居
书河书屋搜藏榜:山河血人在大唐已被退学开局戍边送死?我转身打回京城!崇祯是我老丈人!王妃本狂妄异星传送门之黄金大陆长生:从赏金猎人开始我有皇后光环维多利亚的秘密我在明末有支无敌军团挖金挖金挖金挖金挖金挖金醉枕江山隋末,我干翻了十八王大唐之九子夺嫡让你当兵戒纨绔,你苟成军中猛虎吾父朱高煦大唐:我,火头军薛仁贵,无敌黄沙百战穿金甲朕绝不当皇帝箱子里的明末,我就是神仙乱世第一能臣回到古代建特区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我在大夏被迫搞事的日子抗战:签到军事基地成晋西北霸主嫡女狂妃三国之诸葛天下绝色毒医王妃林梦雅大明:等待老朱死亡的我成了帝师战争承包商帝国再起特种兵穿越大明,抢座银山夺天下开局流放西北,强塞三个西域媳妇穿越1836年泽许公国的崛起重生—深闺九王妃穿到乱世我有拼夕夕打仗从不缺若我穿越,倚红偎翠,做个小诗仙带个手机回汉朝天云大陆之唐天十七世纪富二代铁血山河志让你当侯爷,没让你搞科技燕山血旗:开局千户所暴杀天下带着全面战争开始征服许你盛世安宁温水煮相公大人,得加钱三国的真相参商穿越明朝小王侯
书河书屋最新小说:明末:从赤贫到雄掌天下穿越苻坚:第八十一万大军帮李二杀穿玄武门的我软饭硬吃大秦:我的拳头能炼钢穿越古代,我有系统娇妻美妾山河红颜赋河葬穿越大明,我哥朱标,我爹朱元璋红楼梦白话文版红头册七星大罗盘朕的北宋欢乐多大明:开局革职,我教朱棣屠龙术穿越大唐,我安史两兄弟横推天下大明:我和朱元璋一起打天下清史错位录双穿之:太平军铁蹄横扫清廷难道我真的是欧陆男主?现代皇帝爆笑改造大宋非典型大明士大夫生存实录谋杀三国精编版重生少年破局夺魁,逆转宿命!三国:第一革命集团军奋斗在激情岁月我把封神榜玩成职场剧从明朝开始的工业化穿越明末:从煤山遗恨到寰宇一统大明逆子:从土木堡开始挽天倾穿越原始社会搞发展六州风云季吴三桂称帝三国:戏诸侯霸娇妻我乃张角之子我开局两亩地,后期千古一帝?!边塞枭龙开局被妻妾们逼宫摸鱼世子:系统逼我卷成天下第一大国海军,从北洋水师开始汉末三国路那时的原始纪元三国:我董卓,被逼当天命大反派天幕:大清要命问答,答对诛九族穿越明朝考科举之穷山恶水出名臣穿越之边疆崛起我蒸的丹馍惊动了天庭特工三国:曹烁篡权,貂蝉伴我卧榻谋大秦:穿越成徭役,献药封丞相一枪定山河大明:朱标的双胞胎弟弟大唐乱世:我靠武神系统称霸明末军火商,用汉阳造逆天改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