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书中出现的药材、药方,故事需要,纯属虚构,切勿模仿,勿试!!!!)
应天府,盛夏的夜风带着秦淮河湿润的水汽和淡淡荷香,温柔地拂过皇城深处灯火通明的坤宁宫偏殿。一场规格极高却又透着家宴般亲厚温暖的庆功宴正在举行。殿内并无繁复乐舞,只闻杯盏轻碰与低语谈笑。
主位上,朱元璋身着明黄常服,笑容舒展,眉宇间是扫清北元后卸下千斤重担的彻底放松。马皇后则是一身绛紫色常服,气度雍容华贵又不失温婉,此刻正亲自执壶,为下首的徐达、常遇春斟满琥珀色的御酒。太子朱标与朱栋陪坐一侧。朱标身着红色四团龙常服,温润如玉,举止端方。朱栋虽未封亲王,但则是一身玄色四团龙亲王常服,腰束玉带,悬着那枚代表提举司与鹗羽卫权柄的虎纽金印,虽面容尚带少年稚气,但眉宇沉静,目光清亮,自有一股远超年龄的沉稳气度。兄弟二人容貌有七八分相似,然气质迥异,一温一冷,相映成趣。
殿内伺候的内侍宫女皆知,紧邻皇宫东墙那片即将竣工、规制远超诸王府邸的宏大建筑群,正是陛下为这位二殿下预备的吴王府——诸王之首的居所。
“天德,伯仁,”朱元璋举杯,声音洪亮而透着由衷的喜悦与亲厚,“此番北伐,克复旧都,驱逐胡元于漠北,又千里回师,解兰州之危,功高社稷,彪炳千秋!咱与咱妹子,代天下黎民,敬二位爱卿!”他目光扫过徐达、常遇春,最终在朱栋身上停留一瞬,带着不易察觉的深意。
“臣等惶恐!全赖陛下洪福齐天,运筹帷幄,将士效死用命!臣等不过尽本分而已!”徐达、常遇春连忙离席,躬身回礼,声音激动。常遇春因兰州城下杀得痛快,又值此大喜,多饮了几杯,面色红润,精神亢奋。
马皇后放下酒壶,温言道:“都是自家人,快坐下。一路风尘,又经大战,身子要紧。栋儿,”她看向次子,语气满是慈爱,“你提举司那滋补的药膳汤,可吩咐御膳房备好了?你徐伯伯、常叔叔征战劳损,正需固本培元。”
“母后放心,”朱栋起身,声音清朗平稳,条理清晰,“儿臣已命御膳房备下归芪参鸡汤,以五年生辽东老山参为君药,佐以当归、黄芪、枸杞、红枣,文火慢炖两个时辰。此汤最是补气益血,温养脾胃。徐伯伯、常叔叔稍后便可饮用。明日我还会安排两位医官去二位叔伯府邸,为二位叔伯调养一下身体。”他微微侧首,示意殿角侍立的小太监。小太监会意,悄然退下传话。
“好,好!栋儿做事,最是妥帖周全!”朱元璋抚须大笑,眼中满是赞许,看向徐达和常遇春,“看看,咱这儿子,上马能定乾坤,下马能活人命,心思缜密,比那些老成持重的阁臣也不遑多让!这活命济世的菩萨心肠,更是难得!”
话题自然转到了家常。朱元璋放下酒杯,脸上笑意更浓,带着几分家长里短的随意与不容置疑的威严:“天德,伯仁,孩子们都大了。标儿今年十四,栋儿也十四了。咱与咱妹子寻思着,该给他们定下终身大事了。”
殿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主位。朱标微微垂首,如玉的面庞浮起一层薄红,耳根更是红透。朱栋则依旧神色平静,只是放在膝上的手指不易察觉地蜷了一下,端起面前的清茶浅浅啜了一口,眼帘微垂,掩去了眸中一闪而过的微澜。
“咱看,”朱元璋目光含笑,先看向常遇春,带着亲厚,“标儿的正妃,就定你家元昭丫头。元昭这孩子,咱看着长大,与标儿同岁温婉贤淑,知书达理,颇有她母亲的大家风范,从小咱们就定了娃娃亲。由她将来母仪天下,咱与咱妹子,甚是放心。”
常遇春闻言,虎目圆睁,巨大的惊喜如同浪潮般瞬间淹没了他!太子妃!储君正妃!这是何等的荣耀与恩宠!他猛地离席,推金山倒玉柱般拜倒在地,声音激动得微微发颤,带着哽咽:“陛下!娘娘!天恩浩荡!臣……臣常遇春代小女元昭,叩谢天恩!小女何德何能,竟蒙陛下、娘娘如此厚爱!定为贤妇,不负圣恩!不负太子殿下!” 他重重叩首。
“快起来!”朱元璋笑着虚扶,语气温和,“咱与妹子看着元昭好,才放心把她交给标儿。” 他目光转向徐达,笑意更深,带着一丝期许,“天德啊,你那长女妙云,虽年幼,但聪慧灵秀,小小年纪便举止有度,沉静大方。朕瞧着,与栋儿沉稳内敛的性子,甚是相合。就许给栋儿做未来的亲王正妃吧!待她及笄,再行大礼。”
徐达心中亦是掀起滔天巨浪!朱栋!虽非太子,然其是众所周知的未来大明吴王,诸王之首,又是中书省平章政事、大都督府右都督、掌医药提举司与鹗羽卫,深得帝后信重,和太子标一样深得喜爱,才能卓绝,心性坚韧,未来必是国之柱石!陛下亲口许以正妃之位,这是莫大的信任与恩宠!更遑论那紧邻皇宫、即将落成的超规格的吴王府邸所代表的超然地位!他立刻离席,深深一揖到底,声音沉稳有力,难掩激动:“陛下隆恩!娘娘厚爱!臣徐达感激涕零!小女妙云能侍奉二殿下左右,实乃家门百世之幸!臣遵旨!定当悉心教导,不负圣恩!”
朱元璋满意地点点头,似乎意犹未尽,又看向刚刚起身、脸上喜气未散的常遇春,带着一种更深层的考量与亲厚:“伯仁,你家次女靖澜,咱瞧着也是个活泼伶俐、心思通透的好丫头。栋儿身边,也需个知冷知热、能分忧解闷、性情爽利的贴心人。姐妹俩自幼相熟,彼此也有个照应。就一并许给栋儿,做个侧妃吧。将来在吴王府中,也好相互扶持。”
侧妃?常遇春脸上的喜色在听到侧妃二字时,极其细微地凝滞了一瞬,但瞬间便恢复如常,甚至更添了几分郑重与了然。他再次离席,深深拜下,声音洪亮而真诚:“臣谢陛下恩典!娘娘恩典!靖澜能随侍二殿下左右,亦是她的福分!臣遵旨!定当严加管教,使其恪守本分,尽心侍奉!”
朱栋与朱标一同离席,走到殿中,对着朱元璋、马皇后,再转向徐达、常遇春,兄弟二人动作几乎同步,郑重地行了大礼:“儿臣谢父皇母后恩典!谢徐伯伯、常叔叔厚爱!”
朱标的声音温润如玉,带着喜悦与郑重。朱栋的声音则清越平稳,听不出太多波澜,只是行礼时腰背挺得笔直如松,目光在掠过徐达时,微微停顿了一下。徐达看着这位未来的女婿,眼神温和,带着长辈的期许,微微颔首。
宴席在一种心照不宣的喜悦与对未来更深层联结的期许中继续。气氛愈加热烈,君臣尽欢。席间,常遇春谈笑风生,中气十足,只是偶尔在无人注意时,会下意识地用手掌轻轻按一下心口的位置,那被软甲覆盖过的地方,似乎残留着一丝难以言喻的闷胀感,被他归咎于酒力上涌和今日大喜过望。
常府内室,红烛高烧,映照着华贵的陈设。蓝氏屏退了所有下人,脸上的喜气在房门关上后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不忿与委屈。她几步走到正由侍女卸去外袍的常遇春面前,压低声音,带着怨气:“老爷!陛下给元昭指了太子妃,那是天大的福分!祖宗坟头冒青烟了!妾身欢喜!可……可靖澜呢?靖澜也是咱们嫡亲的女儿!论模样性情,哪点差了?怎么……怎么就成了侧妃?这……这差着身份呢!将来在吴王府,岂不是要矮那徐家丫头一头?我……我替澜儿委屈!还不如未来嫁给某个公侯世子做未来的公侯夫人!” 说着,眼圈竟有些泛红。
常遇春闻言,猛地转过身,因酒意而泛红的脸瞬间罩上一层寒霜,眼神锐利如出鞘的刀锋,方才席间那丝不易察觉的闷胀感似乎也被这怒气冲散:“无知妇人!你懂个什么!头发长,见识短!”蓝氏被他突然的厉色和话语噎得脸色发白,后面的话卡在了喉咙里,惊愕地看着丈夫。
常遇春走到她面前,强压着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和洞悉朝局的睿智:“太子妃之位,是天大的荣耀,更是千斤重担,是风口浪尖!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元昭性子沉稳持重,心思缜密,能担得起这份尊荣与责任!靖澜呢?她才多大?性子跳脱活泼,像个小炮仗!若真给了她正妃位,那才是把她架在火上烤!是害了她!”
他顿了顿,看着妻子若有所思的神情,语气转为深沉,压得更低:“你再看看二殿下!我的好夫人!你只看眼前一个侧妃名头,却看不到那泼天的富贵和稳妥的根基!” 他手指下意识地指了指皇宫东墙的方向,“那紧挨着皇宫、快完工的府邸,规制比东宫也不差多少了!那是给谁的?是给二殿下的!未来的吴王府!陛下亲口说过,栋哥儿不必就藩,为诸王之首!吴王!这是什么分量?你再看他手里攥着的——医药提举司,那是活人无数、掌控三军命脉的利器!是能通天的大功德!鹗羽卫,那是陛下手中最锋利的暗刃,洞察天下,先斩后奏之权!这权柄,这圣眷,这功德!满朝文武,除了太子,还有谁能及?陛下将徐家妙云指给殿下做正妃,那是徐家根基深厚,徐天德稳重,妙云又是长女,身份匹配。将咱家靖澜指为侧妃,那是陛下对我常家的信重!是给靖澜,也是给常家,留了一条更长远、更稳妥、更自在的富贵之路!你想想,以栋哥儿的本事、陛下的看重和那吴王的尊位,他日册封,会是一般的亲王吗?靖澜在他身边,只要安分守己,以她的性子,将来一个亲王侧妃的尊荣,难道会比嫁入寻常公侯府邸做个正室夫人差了?那是云泥之别!”
一番话,如醍醐灌顶,又似惊雷炸响在蓝氏耳边。她怔怔地看着丈夫,想起宴席上那位未来的沉静少年亲王举手投足间隐隐显露的、与年龄不符的威仪与从容,想起他安排药膳时那份超越年龄的妥帖与掌控;再想到他手中握着的、足以让无数公卿敬畏甚至恐惧的权柄和那即将入主的、象征着诸王之首地位的吴王府……脸上的不忿和委屈如同冰雪般迅速消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明悟、后怕,甚至隐隐的兴奋。
“是……是妾身糊涂了……短视了……”蓝氏低声道,声音带着一丝羞愧。她上前,替常遇春整理着里衣的领口,手指触碰到他贴身穿着的那件细鳞软甲,冰凉的触感让她心头一跳,“老爷说的是。栋哥儿……二殿下,确非池中之物,潜龙在渊。靖澜跟着他,是福气,是大大的福气。”她顿了顿,想起席间丈夫饮酒后那瞬间不易察觉的皱眉,声音更轻,带着关切,“只是……老爷,您这旧伤……今日宴上,妾身看您饮酒后,脸色似有一瞬不足。”
常遇春摆摆手,浑不在意,甚至带着一丝沙场男儿的豪迈:“无妨!些许小恙,沙场之上,谁身上没几道疤?几处旧伤?睡一觉,明日又是生龙活虎!” 他拍了拍胸膛,发出沉闷的声响。然而,当蓝氏冰凉的手指无意间再次触碰到他心口位置时,那被软甲覆盖的皮肤下,似乎猛地传来一阵细微却尖锐的抽痛,快得让他以为是错觉。他眉头不易察觉地蹙了一下,随即甩甩头,将那丝异样抛开,只当是酒力上涌和今日过于激动所致。
窗外,金陵的夏夜静谧而深沉,秦淮河的桨声灯影隐约传来,掩盖了常府内室红烛下那刚刚萌芽的一丝不祥,也暂时掩盖了这位开国猛将身体深处发出的、无人察觉的警讯。只有那件湿了又干、沾满征尘与汗渍的细鳞软甲,被侍女小心地收好,静静地悬挂在衣架上,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归途上的惊险与今日御前的恩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