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星若下意识看了一眼旁边挂着的空血袋，400cc的标志赫然在目。“……四百。”声音有点发虚。
“嗯。”薛宝钗点点头，继续处理伤口，“够他吊命。你，”她下巴朝旁边一张沾着油污的折叠椅努了努，“坐下。‘贾宝玉’牌葡萄糖，喝一瓶。”她朝旁边器械盘抬了抬下巴，上面果然放着一瓶没标签的透明液体，瓶身上用马克笔歪歪扭扭写着“葡萄糖”。
裴星若看着那可疑的瓶子，又看看赵一多肩背上那排整齐细密的黑色缝合线，像一条丑陋的蜈蚣趴在苍白的皮肤上。她咬了咬牙，挪到椅子边，几乎是跌坐下去。眩晕感更重了。她拧开那瓶“葡萄糖”，一股浓烈的甜腻味直冲鼻腔，也顾不上许多，仰头灌了几大口。劣质的糖水滑过喉咙，带来一丝虚假的热量。
棚屋门帘被猛地掀开，扈三娘油腻的大脸探了进来，手里还抓着半只油乎乎的卤猪脚。“薛宝钗！姓赵的缝好了没？外面贾政老头催命呢！他那破发电机快扛不住了！高俅的狗鼻子灵得很！屏蔽器撑不了多久！”
“快了。”薛宝钗头也没抬，正用绷带重新包扎伤口，动作依旧麻利沉稳，“失血性休克加感染，伤口深度污染，清创不彻底，后续大概率发烧。条件有限，死不了，也活不利索。”她打好最后一个结，直起身，摘掉沾血的手套。“抬走。别在这碍事。”
“得嘞！”扈三娘三两口啃完猪脚，油腻的手在围裙上蹭了蹭，朝着外面吼：“‘张飞’！‘关羽’！抬人！二号手术床腾出来！该小祖宗了！”
铁塔般的“张飞”和眼镜技术宅“关羽”应声而入，沉默地将赵一多连人带简易担架抬起，小心翼翼地挪出棚屋。
手术床上只剩下依旧昏睡的赵小满。小丫头脸色还是苍白，但呼吸平稳悠长，手腕内侧那点红点安静如常。
薛宝钗走到床边，沉静的目光仔细扫过赵小满全身，又拿起一个连接着平板电脑的、造型奇特的微型探头，轻轻贴在小丫头额头上。平板屏幕上瞬间划过瀑布般的数据流。
“生命体征平稳。”薛宝钗看着屏幕，眉头却微微蹙起，“脑波活跃度异常……峰值远超正常值……能量核心……深度沉寂？”她低声自语，像是在解一道复杂的谜题。“透支过度……自我保护性休眠？”
“啥意思？”扈三娘凑过来，看着屏幕上那些看不懂的波纹和数字，“睡懵了？叫不醒？”
“比睡懵了麻烦。”薛宝钗收起探头，拿起旁边一瓶生理盐水，用棉签蘸湿，轻轻擦拭赵小满有些干裂的嘴唇。“她的‘引擎’强行超频输出，烧过头了，现在冷却系统罢工，核心自我保护性关机。什么时候能重启……”她顿了顿，“看运气。”
“看运气？！”扈三娘声音拔高，“老娘花大价钱雇你们‘桃源’服务站！是听你说运气的？！”
“再加钱。”薛宝笠眼皮都没抬，动作轻柔地给赵小满掖了掖临时盖上的薄毯，“或者，你们有本事去‘太上老君’的恒温室里，把那台能修复神经损伤的‘史塔克’牌微波炉借来？”
扈三娘被噎得翻了个白眼，刚要骂娘，棚屋外突然传来“曹操”奶奶灰的破锣嗓子，压过了发电机沉闷的轰鸣：“哎哟我去！贾政大爷！您老这屏蔽器行不行啊？！刚‘关羽’说外面有俩‘热成像火鸡’在五百米外蹦跶呢！看方向……是奔着咱们这爱心小窝来的！”
高俅的人！来得这么快？！
裴星若猛地从椅子上站起，眩晕感让她眼前一黑，赶紧扶住旁边的器械架才没摔倒。那只“美甲”手传来钻心的刺痛。
“慌什么！”贾政老头沙哑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带着一种老工匠特有的沉稳，“‘张飞’！去把后门那辆‘赤兔马’面包车打着火！‘曹操’！把你那破音响关了！吵得老子脑仁疼！‘关羽’！盯着点监控！看他们带没带‘大宝贝’！”
一阵兵荒马乱的脚步声和引擎发动声。
薛宝钗仿佛没听见外面的警报，依旧专注地检查着赵小满的瞳孔反射。她拿起一支小手电，轻轻扒开小丫头的眼皮。
微弱的光线下。
赵小满紧闭的眼皮下。
眼球极其轻微地……
动了一下？
仿佛在做一个光怪陆离的梦。
薛宝钗沉静的眼神瞬间凝住！像是捕捉到了什么极其细微的信号！她迅速拿起平板，手指在上面飞快地划动、点击！
“怎么了？”扈三娘也察觉到了薛宝钗的异常。
“她的潜意识在……抵抗？”薛宝钗盯着平板屏幕上疯狂跳动的几项参数，语速极快，带着一丝罕见的惊疑，“外部扫描能量触发了深层防御机制……虽然核心沉寂……但生物电场在自发构建……防火墙？！”
“防火墙？”裴星若听得一头雾水，巨大的不安攫住了她，“小满她……”
“别吵！”薛宝钗厉声打断，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手指如飞。平板屏幕上，代表外部扫描的红色能量波纹正试图侵入一个由不断旋转、变幻的幽蓝色几何符号构成的虚拟屏障！每一次碰撞，都引起屏幕一阵剧烈的波动！
“草！这丫头睡个觉……脑子里还在跟人干架呢？！”扈三娘也看傻眼了。
棚屋外。
“关羽”的声音透过门帘传来，带着一丝紧张：“热成像确认！两个目标！携带长武器！距离三百米！速度很快！没有重火力迹象！”
“知道了！”贾政老头的声音依旧沉稳，“‘曹操’！开车到后门！准备接人！‘张飞’！去库房！把‘老伙计’请出来！”
“好嘞！”曹操的声音带着点兴奋。
“老伙计？”扈三娘小眼睛一亮，“贾老头！你把那玩意儿修好了？！”
“对付几条杂鱼，够用了。”贾政的声音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冷硬。
裴星若听着外面紧张的准备，再看看手术床上昏迷的女儿和薛宝钗凝重的表情，心脏狂跳。她猛地看向扈三娘：“小满不能移动？”
“移动个屁！”扈三娘烦躁地抓了抓油腻的头发，“没听薛宝钗说吗？她脑子里正跟人隔空掰腕子呢！现在动她？万一‘防火墙’崩了……烧成傻子都是轻的！”
“那怎么办？！”裴星若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
“凉拌！”扈三娘眼神一厉，反手抽出后腰那根顶端焊着钢钩的冻鱼矛！“守！守到这小祖宗醒！或者……”她矛尖指向门外，“……把外面那些杂碎……全变成真·热成像！永久下线的！”
就在这时！
“滋啦——！”
棚屋角落，一个挂在墙上的老旧监控屏幕突然亮起雪花！
紧接着！
画面一阵扭曲！
竟然强行切入了一个外部信号！
画面里！
两个穿着黑色作战服、戴着热成像头盔的身影，正端着加装消音器的冲锋枪，如同鬼魅般，快速穿过服务站外围的废弃车辆堆！
距离……
已不足两百米！
其中一个身影的头盔侧方，赫然印着一个缠绕荆棘的暗纹标记！
“黑水！‘太上老君’的清理队！”扈三娘瞳孔骤缩！
屏幕画面猛地拉近！
定格在其中一个清理队员的枪口上！
那里……
加挂着一个圆筒状的银色装置！
装置前端，一个细小的红色指示灯正疯狂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