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倍山负手立在垛口之前,玄色披风在朔风中猎猎作响。他望着关外苍茫的太行山脉,层峦叠嶂间云霭翻涌,宛如一幅雄浑壮阔的水墨长卷。
崔乾佑!
声若洪钟,在空荡的关楼间激起层层回响。
崔乾佑身形矫健,甲胄上的鎏金纹饰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他疾步上前,轰然跪地,金属碰撞声在寂静的城楼上格外清晰:末将在!
安倍山骨节分明的手指抚过斑驳城砖,青砖上还留着前日激战的箭痕:拨五千精锐驻守井陉关。命民夫日夜修缮城墙,三日内增筑五座箭楼。东西两侧山道险峻,多设鹿角拒马,滚石檑木要备足万石。
他目光如炬,扫视着险峻的关隘,即刻清点粮草军械,造册呈报。每日派出十队斥候,方圆百里内唐军的一兵一卒,都不得逃过本帅耳目!
末将领命!
崔乾佑猛地抱拳,铁甲相撞发出铿锵之声。
他身形矫健如鹰,转身大步流星而去,披风在夜风中猎猎作响,转瞬便消失在营帐外的甬道里,将防御部署的重任扛在肩头。
史向明捻着胡须踱到近前,浑浊的眼珠在波斯公主周身逡巡。那异国女子笼在鲛绡帐中,发间金饰随着战栗轻响。
他喉头微动,干笑两声:老安,这连环计使的真是滴水不漏。只是......
话音一转,压低声音道:下一步咱们剑锋该往哪儿打?
安倍山缓缓转身,掌心覆在史向明肩甲的饕餮纹上,指尖轻轻叩击:老史啊,你且看 ——
他突然扬手指向沙盘,烛火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地形图上,太原扼守河东咽喉,井陉关锁住太行要冲,这两座城攥在手里,恰似两只铁钳......
“你这脑瓜,之前送外卖能送明白吗,怎么比驮着草料的驽马还糊涂!”
安禄山戟指笑骂,眼中却藏着三分赞许,“太原扼守三晋命脉,井陉关锁死燕晋咽喉。我军控住这两处险隘,便如掐住唐军脖颈 —— 山西援军插翅难渡太行,河北精锐也只能隔山空叹,到时自能将其南北防线拦腰斩断!”
他突然收住折扇,竹骨在掌心敲出清脆声响,寒芒自眼底迸发:“传令三军,即刻兵分两路!一路自太原挥师南下,直取长安龙庭;另一路借井陉天险东进,踏平河北诸郡。我倒要看看,郭子仪那老匹夫腹背受敌时,还能否笑得出来!”
史向明猛地挺直腰板,铠甲铁片撞出轻响:“妙计!只是……”
他摩挲着腰间刀柄,眯起眼睛,“兄长方才提及‘送外卖’是什么意思?莫不是在说那运粮的差事?”
“忘了你是穿越来的了?”
安禄山挑眉,“我可是历史专业出身,你呢,就是个外卖骑手。论骑马儿,射亿万穿云箭,你可能比我强点,毕竟当年天天在大街小巷窜,体格没的说。但要说历史,你可比我差远了。”
他掰着手指头数道:“正史里记载,你史思明当年也围剿过太原,结果呢?输得一败涂地。可这次,咱们不但拿下了太原,还顺道取了井陉关,这历史是又双叒叕地被咱哥俩改写了!加油吧兄弟,争取把大唐的历史彻底翻个页。”
史向明听得一愣一愣的,半晌才反应过来:“嘿,你还别说,这么一听,咱们还真挺能耐。不过你跟我说这些干啥?”
安禄山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朝波斯公主的方向扬了扬下颌,目光中流转着几分意味深长:这些日子,你鞍前马后劳苦功高,本帅都看在眼里。那位波斯美人,便赏给你了。
史向明惊得双目圆睁,喉头滚动了两下,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鼻尖,又转头看向袅袅婷婷的波斯公主。
声音都带上了几分颤意:给... 给我?老安,不是我说你,你怎么还装上了?放着这样的尤物,自己不享用,反倒先赏给我?我咋就这么不相信你呢。
安禄山往前迈了半步,温热的气息裹挟着酒肉腥气拂过他耳畔,语气中尽是暧昧的调侃:你难道忘了,本帅已有贵妃娘娘侍奉过了,咱哥俩一起来到这个世界,有好处怎么也得相互照顾,怎么能忘了哥们呢?
史向明这才恍然大悟,拍了拍大腿,嘿嘿笑道:“哦 —— 我懂了!行,那我就却之不恭了。不过这波斯美人脾气挺烈,别到时候半夜给我一刀。”
“你要是镇不住她,那可就白瞎了你当年送外卖练出来的腿脚功夫了。”
安禄山哈哈大笑,“好了,赶紧带她下去安顿好,咱们还有大事要办。”
史向明搓了搓因紧张而冒汗的手,小跑到波斯公主跟前,腰板微微弯曲,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眼睛眯成一条缝,活像一只偷腥得逞的猫:“那个…… 美女,跟我走吧,保证让你吃香的喝辣的。”
说着,还拍了拍胸脯,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
波斯公主裹紧身上精致的丝绸长袍,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她那双如深邃湖泊般的眼眸中,满是戒备与警惕,朱唇轻启,吐出一串带着异域风情的话语,虽然听不懂,但语气里的不满显而易见。
史向明却不管不顾,伸手拉住公主的衣袖,嘴里还念叨着:“别害怕,跟着我准没错。”
公主挣扎了几下,却敌不过史向明的蛮力,只能皱着眉头,被他半拉半拽地带走了,裙摆扫过地面,留下一道优雅又无奈的痕迹。
安禄山望着他们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转而望向长安的方向,眼神深邃。
井陉关城头的战旗尚未染透血渍,安倍山的目光已穿透层峦叠嶂,投向更遥远的天际。
这道太行山天险的陷落,不过是撕开了反叛序幕的一角,等待他的,是比太行山更险峻的人心关隘。
帐内烛火如鬼眼明灭,将他的剪影在舆图上拉扯得扭曲变形。指尖抚过羊皮地图上蜿蜒的黄河与巍峨的太行,他的指节不自觉地在河东之地重重叩击。
深谙《资治通鉴》的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在这个 “名不正则言不顺” 的世道,没有正当旗号,十万铁骑也不过是乱臣贼子的乌合之众。
突然,他猛地攥紧地图,褶皱间仿佛卷起千军万马。
“当务之急是师出有名。”
他低声呢喃,呼出的白气在烛火上凝成虚幻的战阵,“唯有稳住天下悠悠之口,才能腾出手来,将那些沉睡在记忆深处的钢铁文明,化作改天换地的利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