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琴哪见过这种场面,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乔秀本已走出四合院,但见李琴因自己陷入为难,只好又转身回来,沉着脸说:“行了,阎老师,明天我会跟吴校长谈谈你的事。你写一份深刻的检讨和保证书交到教体局,并且到区内各小学做巡回检讨,我就帮你说情,让你继续教书。”
阎埠贵一听有转机,顿时喜出望外。
太好了!
只要能继续教书,别说去各小学做检讨,就是让他光着身子在区里跑三圈他都愿意。
“好好好,谢谢乔局长!”阎埠贵高兴地爬起身。
“别谢我,”乔秀看了他一眼,“要谢就谢贾文妈妈吧!”
她又转向李琴,面带歉意地说:“贾文妈妈,今天真是给您添麻烦了。”
“没事。”
李琴带着孩子回了屋。
乔秀也领着孩子上车离开。
嗡嗡的引擎声中,车灯渐渐远去。
车上,伊乔乔的父亲伊鲁豫皱着眉问乔秀:“那个老家伙怎么回事?”
乔秀答道:“红星路小学的老师,心思不正,上课时间跑出去钓鱼,被我和吴校长撞见了。吴校长估计要开除他。”
“他这是想逼我插手。”
“哼。”伊鲁豫冷哼一声,没再多说。
过了一会儿,他又问:“钱和票给人家了吗?”
“没有。”乔秀摇头。
“怎么回事?我不是说了不准占老百姓的便宜吗?要是让爸知道,老爷子非发火不可。”
乔秀撇了撇嘴:“我也没办法。乔乔,快给你爸爸看看,你在人家吃了什么好东西!”
“好!”
伊乔乔立刻举起从贾文家拿来的大龙虾钳子。
“嗤——”
伊鲁豫猛地踩下刹车。
车子险些撞上路边的一棵大柳树。
“这……这是大龙虾?”
“他们……他们吃这么大的龙虾?”
伊鲁豫震惊地接过龙虾钳,问道:“乔乔,你真的是吃了大龙虾?”
“真的呀!”伊乔乔兴奋地说:“爸爸,大龙虾可好吃了!”
伊鲁豫暗自撇嘴:这还用说?
不好吃能那么贵吗?
这玩意儿招待外宾都不一定见得到!
“他们家从哪儿弄来的龙虾?”伊鲁豫皱起眉头。据他所知,四九城里根本买不到这东西,有钱都没用,更别说这么大的了。
唯一可能的来源,就是海边,或者国外。
伊乔乔回答:“果果说,是贾文钓鱼时从水坑里钓上来的!”
“噗……”
“噗噗……”
伊鲁豫和乔秀一听,顿时笑出声来。
钓鱼钓出大龙虾?骗小孩的吧。
伊鲁豫把龙虾钳还给乔乔,一边开车一边说:“这家人不简单,背后要真有势力,肯定不小。”
“嗯,”乔秀点点头,“上次那一盒大樱桃,也是那孩子送的。”
“嘶……”伊鲁豫倒吸一口凉气。
……
第二天一大早。
天刚蒙蒙亮,叁大爷阎埠贵就起床了。
他第一个赶到学校,拿起扫帚开始打扫操场。
哗啦……哗啦……
厚厚的积雪全被他扫到操场东南角,堆成一座小雪山。
等同事们上班时,操场已经干干净净。
吴校长推推眼镜,有些意外地看着阎埠贵:这老家伙今天这么勤快?
不过,该开除还是得开除。
现在表现?晚了。
但最终,阎埠贵并没有被开除。
因为教体局传来指示:给他一次机会,工资降级处理。
吴校长并不清楚昨夜发生了什么,但上级的指示必须执行。
他也明白,仅因阎埠贵旷课就开除他,确实有些说不过去。
“阎老师!”
吴校长走到阎埠贵身边,“再给你一次机会……”
“教体局的乔局长刚才也说了,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以后再犯,直接开除,绝不通融!”
“哎,哎……”阎埠贵抹了抹额头的汗,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饭碗算是保住了。
“但是!”吴校长又说道,“你得写一篇深刻的检讨交给我,把你做错的事一件件列清楚,必须写得特别深刻!”
“这份检讨要在区里各个小学里宣读,把你当典型处理!”
阎埠贵苦着脸应了下来。
这下,脸可真是丢尽了。
可没办法,为了工资,为了钱。
“还有!”吴校长继续道,“你的工资再降一级,每月三十七块五!”
阎埠贵听得差点吐血。
之前阎埠贵每月工资五十多块。
虽然不多,但养活一家六口——两个大人、四个孩子——足够。
按国家配发的粮食本,每月供应180斤二合面。
若换成精粮,就只有120斤。
显然,阎家吃不起精粮,只能吃二合面。
二合面一毛一斤,一百八十斤就是十八块钱。
此外,油盐酱醋和煤球这些,每月也要五块钱左右。
还有一项大开销——布匹。
那时成衣很少,得买布自己做。
布的质量差,孩子们的新衣服很快就破。
叁大妈连夜赶工也做不过来。
布料还很贵。
阎家每月布料支出也要十块钱。
这样一算,基本开销就三十多了。
三十七块五,只够维持阎家基本生活。
但有总比没有好。
唉……
阎埠贵摇摇头。
至此,他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谁都能得罪,就是不能得罪贾文。
自从算计贾文开始,他就没落着好果子吃!
嗯……
以后再也不算计贾文家了,得跟他们搞好关系才行。
……
天气愈发寒冷了!
年关将近。
下午四点放学时,太阳已经快要落山。
贾文回家扒开煤球炉,不到半小时就做好一锅鲫鱼豆腐汤,热上两个白面馍馍。关好门后,他便带着妹妹到院里和伙伴们玩耍。
“嗤嗤嗤……”棒梗使劲吸着鼻子问道:“真香啊……贾文,你家又做啥好吃的了?”
贾文没有理他。
可棒梗仍追着问:“是不是鲫鱼汤?分我一点行不行?”
“就是!”旁边的贾张氏撇了撇肥厚的三角眼,接话道:“你和棒梗还是堂兄弟,这么近的亲戚,整天吃香喝辣,也不看看棒梗都饿瘦了!”
“你家吃剩的给棒梗点,他也会记你的好。以后长大了,还不得靠兄弟帮衬?一笔写不出两个贾字!”
你说得对!
但我偏不搭理。
贾文只当没听见,继续在院里和伙伴们玩耍——当然,肯定不带棒梗。
棒梗只能站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如今院里孩子几乎都得了大人的嘱咐:不准和棒梗玩。
“贾文……该你了,你来丢,我来跑……”
这年代孩子最爱的游戏之一就是丢沙包。用六块碎布缝成拳头大小的布袋,装几粒玉米,松松地抛来接去。两人在两边丢,一人在中间躲,被砸中便算输。
贾文亲自上场丢沙包。
“咻——”沙包飞过众人头顶,不偏不倚落到了棒梗脚边。
棒梗捡起沙包就跑,边跑边喊:“奶奶,奶奶!我捡了个沙包,快给我烤爆米花吃!”
对这种行为,大伙儿早已深恶痛绝。
沙包本是唐仓库他爸给他做的,仓库自然不乐意,追着棒梗讨要。
贾张氏嚷道:“滚,滚!我孙子捡的沙包,凭啥给你?你咋证明是你的?”
这分明是要无赖。人家正玩着游戏,你捡了人家东西还问凭什么还?
唐仓库没办法,只好哭着回家找爸爸。
可惜,仓库他爹在家具厂上班,还没到下班时间。
十分钟后,沙包被扯开一道口子,里面约一捧玉米粒被贾张氏倒进铁锅,加了点油,搁在煤球炉上烤。
盖上锅盖。
砰砰砰——
锅里像打仗似的,没多久玉米粒就成了爆米花。
这时代的玉米大多能开花。
爆米花体积胀大了不少。
棒梗用大瓷碗装了满满一碗,坐在门槛上吃起来,还端到门外炫耀。
“哈哈!”棒梗大笑,“来丢沙包啊,下回我还有爆米花吃!”
“呜……”
唐仓库见自己的沙包成了别人嘴里的零食,气得坐地大哭。
唐大妈骂骂咧咧地把仓库拉回了屋。
“臭棒梗,坏棒梗!”
“棒梗你怎么不去死!”
孩子们纷纷骂他,棒梗却毫不在乎,坐在高门槛上吃得津津有味。
果果说:“哥哥,我也想吃了。”
“好,明天放学接妈妈时,轧钢厂门口有卖的……”
“嗯!”
果果高兴地点头。
大人们陆续下班回来。
秦淮茹最早到家,在门口问棒梗:“这爆米花哪儿来的?”
棒梗说:“奶奶给我炸的。”
“挺好,给妈尝一个。”
秦淮茹伸手去拿,这本是母亲很自然的举动。
可下一秒,棒梗突然暴跳起来:“你敢动我的爆米花?”
“妈……你怎么这样?”
“你要不要脸,居然想吃我的爆米花!”
“我的爆米花只有我能吃!”
“谁都不准碰!”
秦淮茹怔住了。
她的手悬在半空,整个人又木又凉:天啊,这就是我养大的儿子。
连一颗爆米花都要骂我。
他居然骂我?
“棒梗……”秦淮茹眼泪涌上来,“你刚才骂妈妈?”
“骂你怎么了?”棒梗边吃边说,“谁让你动我爆米花的?奶奶说了,我的东西谁也不能碰,包括你!”
贾张氏提着勺子走出门,问道:“秦淮茹在做什么?一回来就跟孩子吵,吵什么?”
四周的邻居都看着这一幕。
有人偷偷发笑。
有人摇头。
有人低声议论。
“这孩子算是废了!”
“整天骂别人没良心,我看她家那乖孙才是真没良心!”
看见李琴回来,果果高兴得跳起来,蹦蹦跳跳地跑到李琴身边。
“妈妈……哥哥做好饭了,说要等你回来一起吃!”
“嗯。”李琴一边停好自行车,一边笑着答应。
旁边的秦淮茹像是被狠狠扎了一刀。
都是孩子!
怎么差别这么大?人家贾文六七岁,我儿子也六七岁,人家都会做饭了,每天做好饭菜等妈妈回来。
可我这傻儿子,除了吃还是吃。
这简直是猪啊。
“妈妈……你看这是什么?”
果果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巧克力,递给李琴。
李琴惊讶地问:“哪来的巧克力呀?”
“乔乔姐姐给我的!”果果说:“她给了我两块,我吃了一块,这块留给妈妈……巧克力可好吃了,妈妈你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