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火堂堂主封不觉往前一步，横锤拦住李莲花的去路，脸上的横肉拧成一团，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强硬：“李神医留步！江湖上都说你能医死人、肉白骨，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这棺材里的人，你不救也得救！”
归宁眉头一皱，正要开口反驳，却被李莲花轻轻按住了肩膀。
李莲花对着封不觉笑了笑，扇子在掌心敲了敲：“救人可以，只是我这治病救人有个规矩，得先算一卦。若是上上签，说明天意允可，我便出手；若是别的签，那便是缘分未到，强求不得。”
封不觉眉头拧得更紧，眼里闪过一丝怀疑：“你别想耍花样！”
“怎么会？”李莲花摊开手，一脸坦然，“我李莲花虽然名声不大，却也讲究个言出必行。不过是点个人习惯，些许怪癖罢了，堂主连这点面子都不给？”
封不觉确实听过这李神医行事古怪，江湖上关于他的传闻五花八门，有说他能用一片叶子当药引的，有说他看病前必须喝三盏浓茶的，如今要算卦，倒也不算太离谱。
他咬了咬牙，心想只要能救活那人，让他算一卦又何妨，便沉声道：“好！我倒要看看，这天意到底允不允！”
说着，便让人“请”着李莲花和归宁往不远处的客栈走。李莲花回头给归宁递了个眼色，示意他稍安勿躁，归宁虽满心疑惑，却还是按捺住性子，跟着上了楼。
客房里，棺材就停在后院，盖着白布，透着一股森然之气。
李莲花不知从哪儿摸出个小小的竹筒，里面插着几支竹签，又冲门外喊了一声：“狐狸精，进来！”
片刻后，一条黄狗颠颠地跑了进来，正是李莲花养的那条土狗。
它摇着尾巴凑到李莲花脚边，吐着舌头喘气。
“来，”李莲花把竹筒往地上一放，拍了拍狐狸精的脑袋，“去，叼一支签出来，看看今天能不能救人。”
那狗哪懂什么算卦，闻了闻竹筒，胡乱叼起一支签就递到李莲花面前。
李莲花拿起一看，故作惋惜地摇了摇头：“哎呀，是下下签。看来今日确实不宜救人，天意难违啊。”
封不觉一看那签，又看了看那条一脸懵懂的土狗，顿时火了：“你让一条狗叼签？它懂个屁的天意！分明是你故意糊弄我！”
“哎，话可不能这么说。”李莲花把签放回竹筒，慢条斯理地说:“狗这东西最是通灵，民间不都说‘狗能看见不干净的东西’吗？我这狐狸精跟着我走南闯北，沾了不少灵气，它选的签，比那些算命先生靠谱多了。再说了，我养的狗，自然和别处的不一样。”
封不觉被他堵得说不出话，一口气憋在胸口，差点没喘上来。
他知道此刻发作也没用，这李莲花摆明了是油盐不进，只能强压下火气，冷声道：“好！我就再等一天！明日若是还不行，休怪我不客气！”
说罢，便带着手下走了，只留了两个人守在门口，摆明了是怕他们跑了。
客房里只剩下李莲花和归宁，归宁才忍不住问道：“哥，你真信那卦？”
李莲花笑了笑，没直接回答，只道：“急什么，好戏在后头。”
归宁见他胸有成竹，便知他定有计划，也就没再多问。
到了夜里，店家只给安排了一间房。归宁抱了床被子铺在地上，规规矩矩地躺下，嘴里还念叨着：“哥，地上凉，你睡床上，我没事。”
李莲花躺在床上，借着月光看了一眼地上的少年。
刚长个子那阵，他还总粘着自己，夜里怕黑，会偷偷爬起来跑到他床边，拉着他的衣角才能睡着。
可这半年来，经他耳提面命地教了些礼度规矩，竟也渐渐懂事了，知道男女有别（虽然他是男子），知道同住一室该守的分寸，再没像从前那样黏人。
说起来，李莲花倒还有些不适应。
一开始突然被这么个半大的小子抱着胳膊睡觉，只觉得浑身僵硬，后来看着他渐渐有了成年男子的特征，更是哭笑不得。
有些事，他明里暗里提过好几次，比如“男女授受不亲，男子之间也要讲究分寸”，可这孩子就跟没开窍似的，瞪着一双清澈的眼睛看着他，问“哥，我们不是兄弟吗？兄弟也不能靠近吗？”
气得李莲花差点真去买本《避火图》给他看看，又怕这心思单纯的孩子看了更糊涂。
跑来追问他画里的人在做什么，到时候更是麻烦。
好在如今总算有了成效，至少不会动不动就扑过来熊抱了。
李莲花叹了口气，在心里默念：挺好，挺好，长大了，懂事了。
第二天一早，封不觉就派人来催。李莲花照旧让狐狸精叼签，那狗还是老样子，叼了支下下签。
“你看，”李莲花晃了晃签，笑容依旧，“还是下下签，看来真的不行。”
封不觉的火气再也压不住了，他一把攥住李莲花的手腕，指节捏得发白，眼神凶狠如狼：“李莲花！你别给脸不要脸！明日若是这畜生再叼来下下签，我不仅要扒了你的皮，连这条狗也一起炖了吃肉！”
李莲花慢条斯理地抽回手，掸了掸袖子上的褶皱，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神色淡定得很。
等封不觉的人走了，归宁才凑过来，小声问道：“哥，你到底想干什么？跟他们这么周旋，万一真惹恼了他，咱们怕是走不了了。”
李莲花放下茶杯，眼里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你不觉得……很有趣吗？”
归宁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看着李莲花胸有成竹的样子，心里的疑惑渐渐消散。
他知道，哥哥看似散漫，实则早已把一切都算在了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