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先生突然道:“等等,莫非朱大帅想让我们拖住官兵,他自己去取徐州、宿迁?”
一直沉默的毛贵开口:“朱大帅不是言而无信之人。再说徐州、宿迁与他的江南还隔着濠州,他要这两地有何用?”
“或许不是为自己。别忘了,朱大帅的兄长朱重八在濠州红巾军,打下来正好送给朱重八。再加上淮北已在朱重八手中,拿下徐州、宿迁就能连成一片。”
关先生自以为看透了 ,暗想:我们颍州红巾军损兵折将,倒成全了朱慕兄弟。
刘福通突然挥手,坚定道:“不管朱大帅为何,是否骗我们,俺刘福通都记他的恩情。救命之恩难报,何况是数万弟兄的命!”
关先生提议:“那我们还要按朱大帅说的等官兵溃败吗?不如趁机攻取守备空虚的毫州,再取商丘,直入河南富庶之地。”
刘福通断然拒绝:“不可!俺答应朱大帅在此埋伏两日,等官兵溃败,就必须守诺。”
“俺支持大帅。”毛贵附和。
此时,官兵前军已过山岭,中军正陆续进入。
山间隐约可见官兵斥候的土黄色身影。
脱脱观察片刻,稍感安心。
有斥候警戒,即便朱慕军躲过搜查,发动袭击也会被发现。
不知王保保那边如何?
他又想到王保保和徐州……
若王保保已拿下徐州,后续就更顺利了。
暂时的失败不算什么,胜利终将属于我脱脱,属于大元!
脱脱依然充满自信。
而朱慕,此刻已潜入山岭,准备发起致命一击!
他未骑马,悠然穿行林间。
突然——
“什么人?口令!”一声北方口音的喝问响起。
朱慕转头,看见一名穿土黄色皮甲的元军斥候从树后闪出。
那斥候此刻终于看清了朱慕的装束,登时吓得魂飞魄散,颤抖着手指向他:你...你你你...
元军探子指着朱慕,舌头像是打了结。
身为军中斥候,本就是大军的耳目,自然要将敌情牢记于心。朱慕的样貌特征,早被所有元军斥候熟记。
这斥候万万没想到,竟会在此地遇见朱慕,而且还是孤身一人。
他的大军何在?
元军探子猛然惊醒,急忙后跃数步,警惕地环顾四周。
在找什么呢?朱慕含笑问道。
你...你的兵马呢?探子鬼使神差脱口而出。
话一出口便后悔不迭,这等军机要事对方怎会告知。
等等,若他当真孤身一人...探子心跳如鼓,手掌悄悄按上刀柄。
哦,原来是在寻我的将士啊。
朱慕微微颔首,对探子拔刀的动作视若无睹,神秘一笑:他们不就在你身旁么?
探子浑身一颤,慌忙四下张望,却仍不见人影。
凝神细听,唯有林间枝叶沙沙作响,哪有人马动静。
你...你休要唬人!
话音未落,只见朱慕轻轻抬手——
寒光闪过!
钢刀坠地。
探子身侧突然现出无数布衣士卒,冰冷的目光齐刷刷射来。
啊——
惨叫刚起,元军探子后心一凉,已被利刃穿心。
山岭各处,散布林间的元军探子尽数毙命,皆是在惊骇中丧生。
朱慕望着 轻叹:可惜了这场缘分。若不叫嚷,本还想留你一命。
说罢脸色骤冷,手势轻挥,四周将士立即向山谷方向悄然行进。
七万大军并未全数布置于此。朱慕这边约有三万,另一侧山岭亦有三万,余下一万...
朱慕嘴角微扬,要给脱脱备份大礼。
这系统兵投放自有规矩,兵卒间距不得超过百步。
注意是兵卒之间,而非兵卒与朱慕之间。
如此限制,反倒让朱慕有了施展空间。
这山岭起伏,坡道蜿蜒,加上山谷纵深,间距自然远超百步之限。
朱慕将一万精兵直接传送至山谷中的脱脱军中,凭空架起一座。
脱脱瞬间懵了!
他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
周围将领与士兵同样呆若木鸡,完全不知所措。
这不能怪他们。
任谁身边突然冒出大批敌军,都会惊得魂飞魄散。
让我们把时间稍稍回溯。
当朱慕与元军探子虚与委蛇时,脱脱的中军主力已深入山谷。
前军安然通过,两侧山岭又有斥候巡视,元军渐渐放松了警惕。
步舆上的脱脱也卸下防备。
就在全军即将平安穿过山谷之际,异变突生!
眨眼之间,元军阵中凭空出现无数持刀壮汉。
这些武士稍作适应便挥刀砍向身旁元军。
与此同时,两侧山岭伏兵尽出,喊杀震天。
元军中军顿时大乱。
护驾!亲卫队最先回神,拼命冲向步舆周围的奇兵。
脱脱纵身跃下步舆,镶宝弯刀出鞘,迎战袭来的神秘士兵,脸上仍带着惊骇之色。
山谷外的后军闻讯 动,拼命向前涌去。
已出谷的前军主将面如土色:这不可能!
他既想不通伏兵来历,更不明白斥候为何毫无预警。
但此刻他只知道:脱脱绝不能死!
全军回援!救大帅!他声嘶力竭地吼道。
西侧山头的刘福通等红巾将领瞠目结舌。
竟真有伏兵!
朱大帅究竟如何办到的?
官军斥候都眼瞎了吗?
无数疑问在心头翻涌。
刘福通强自镇定:儿郎们准备,诛杀脱脱!
东面山后。
常遇春见元军前军回撤,铁矛高举:弟兄们,随我冲锋!取脱脱首级!
杀脱脱!怒吼声响彻云霄。
山间回荡着震天的喊杀声!
脱脱此刻处境危急,数名系统兵正对他展开围攻。
幸而抬轿的八名力士反应敏捷,迅速从轿杠中抽出兵器,拼死护住脱脱周全。
这些看似普通的轿夫竟个个武艺超群,暂时抵挡住了系统兵的攻势。
身负两处刀伤的脱脱踉跄退回步舆,站在轿上剧烈喘息,死死盯着两侧涌来的敌军。
这些士兵虽未着黑旗 饰,但那整齐划一的动作与默契的配合,分明就是黑旗军精锐!
朱慕——!脱脱几欲崩溃,他的宏图霸业尽毁于此人之手。
这厮莫非真是自己的命中克星?
脱脱忍不住破口大骂,心中涌起无限悲凉。
他壮志未酬,岂能葬身在这荒山野岭?!
厮杀声与利刃破体之声交织成片。
脱脱大军重蹈芝麻李覆辙,狭窄的山谷挤满中军,前后部队被堵在谷口进退维谷。
铛!
一记重劈砸在头盔上,脱脱眼前发黑险些栽倒,数把钢刀同时袭来。
八名力士已尽数战死,他们虽武艺高强,却难敌系统兵的精妙配合。
就在脱脱绝望之际,亲兵队终于杀出血路。
保护大帅!
一名亲兵挥舞狼牙棒疯狂扑来,却被系统兵冷静格挡,两柄长刀瞬间贯穿其胸膛。
脱脱被亲兵拽着稳住身形,四周尽是冰冷的目光。
想到这些系统兵神出鬼没的现身方式,他愈发确信——朱慕绝非凡人!
但作为主帅,他强压恐惧不敢表露。
全军士气已因敌军诡谲现身而动摇,若主帅再露怯意,此战必败无疑。
脱脱紧咬牙关,内心不断告诫自己——身为受长生天庇佑的蒙古贵族,邪祟岂能近身?
他嘶吼着:“全军听令!斩尽杀绝,一个不留!”
话音未落,他已率先挥刀冲入敌阵。一名敌军倒地,脱脱箭步上前,刀光闪过,头颅滚落。殷红的鲜血喷涌而出,他心头一松。
是人!活生生的人!
虽不知朱慕用了什么诡计将伏兵送入阵中,但既会流血,便绝非妖邪!他高举首级厉喝:“众将士看清了!此乃朱慕的障眼法,伏兵早藏于山谷!他们血肉之躯,何足惧哉!”
亲兵簇拥下,脱脱在战场纵横驰骋。溃散的中军逐渐向他靠拢,涣散的士气亦随之重燃。
既然能杀,何必多虑?官兵抛却杂念,刀锋直指敌军。
谷中伏兵伤亡骤增。
“呵,脱脱倒有几分本事。”
山巅的朱慕霍然起身,佩刀出鞘。那柄大关刀已留给常遇春——长兵需配骏马,此刻他只需轻装疾行。
朱慕纵身跃下山坡,目光如炬锁定脱脱。
斩此獠,大局可定!
疾风掠过耳畔,喊杀声渐远,唯见脱脱强作镇定的面孔在视野中愈发清晰……
热血奔涌,心跳如雷,积蓄的力量在肌骨间沸腾——
“诛杀脱脱!!!”朱慕的怒吼骤然炸响。
山峦与谷地间,沉默的黑旗军竟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呼应:“杀脱脱!!!”
谷外,常遇春闻声长矛指天:“杀脱脱!”背嵬军声震四野:“杀脱脱!”
刘福通部亦如潮水压来,后军阵脚大乱。听着谷中回荡的呐喊,刘福通扬刀大笑:“儿郎们,取脱脱首级!”
“杀脱脱——”
零散的吼声逐渐汇聚,终成撼动天地的洪流。
“何处来的喊杀声?!”脱脱面色骤变,伪装的镇定土崩瓦解,眼中尽是惊惶。
十面埋伏!
这个念头如惊雷劈入脑海。
朱慕猛然甩头,心中警铃大作。
他身形如电,转眼便超过溃逃的官兵。目光锁定脱脱所在,纵身跃起,钢刀在阳光下寒光凛冽。
谷中众人纷纷抬头,脱脱瞳孔骤缩:放箭!快放箭!
亲卫们慌忙张弓搭箭,四面八方的箭矢如蝗虫般扑向半空中的身影。
朱慕凌空蜷身,刀光化作银球护住周身。箭矢撞上刀网纷纷折断坠落。未等第二轮箭雨袭来,他猛然舒展身躯,轻巧落地。
刀光连闪,三名官兵应声倒地。朱慕抬眼直刺脱脱,二人目光相撞的刹那,脱脱急退数步,隐入亲卫阵中。
休走!朱慕暴喝前冲。
拦住他!脱脱的亲卫与官兵蜂拥而上,喊杀声震天。
杀脱脱!
杀朱慕!
两军呐喊声中,朱慕冷笑迎敌。忽闻脱脱在人群中厉喝:射杀他!
抬眼望去,只见脱脱正对一名白面箭手下令。那人弓如满月,箭簇直指朱慕心口。
电光火石间,朱慕本能侧闪。
嗖——
破空声未至,箭已临身。朱慕背脊发凉,面颊刺痛——竟是草原射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