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里的空气因宫本志雄的计划而紧绷，源稚生指尖轻叩桌面，目光扫过众家主，最终定格在宫本志雄身上。
“宫本家主的计划，我准了，家族会为你购买挖掘英法海底隧道用的那台超级掘进机。从今日起，赤鬼川挖掘任务由宫本家主全权负责。”
话音刚落，夜叉已将长刀递到源稚生手中，他隔着长桌掷刀，橘一文字则宗稳稳落在宫本志雄手中，刀鞘上十六瓣菊花雕刻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这把刀，送你。” 源稚生语气平静却带着千钧之力，“它既是信物，也是武器，若事不可为，便用它守住蛇岐八家的尊严。”
宫本志雄捧刀出鞘，刀刃映出他凝重的面容。他忽然明白，这不仅是任务委任，更是生死托付，源稚生将家族的希望，都压在了他身上。
“乌鸦，铝热剂燃烧弹三日之内必须到位，武藏组那边若有阻碍，直接报我的名字。” 源稚生转向乌鸦，语气不容置疑。乌鸦立刻颔首：“保证完成，绝不让设备拖任务后腿。”
“樱，水银采购与资金调配交给你，200 亿日元准备金，三小时内要能调用。” 源稚生又看向樱。樱躬身应道：“请大家长放心，我已联系三家金属商，水银会分批次运抵红井。”
宫本志雄看着眼前的一切，突然起身深深鞠躬：“承蒙大家长信任，宫本志雄定不辱命！十日之内，必打通赤鬼川隧道，为屠神之战铺路！”
雨终于落了下来，源稚生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樱跪坐一旁，举伞的手臂纹丝不动。秘书踩着积水匆匆进来，见此景僵在门口，神色焦急又无措。
樱抬眼递去安抚的眼神，指尖轻按唇前示意噤声，再朝秘书微微颔首。秘书忙附耳过来，压着声音急报：“樱小姐，医疗组来讯 —— 橘政宗先生，醒了！”
细密的雨丝落在脸颊，陌深缓缓睁开眼睛，睫毛上沾着的水珠轻轻滑落，砸在墓碑前的青石板上，他竟在千岛爱的墓碑旁睡着了。
陌深方才擦拭墓碑上的青苔时，疲惫忽然如潮水般涌来，再睁眼，居然已经是下午五点了。他撑着膝盖站起身，伸了个懒腰，骨骼发出轻微的 “咔嗒” 声。
陌深转头看向墓碑，照片里的千岛爱笑得灿烂，马尾辫歪在肩头，蓝色连衣裙的裙摆像是还在随风飘动。
他弯腰将被雨水打湿的白菊扶正，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多谢了，很久没睡得这么安稳了。”
风卷着雨丝掠过墓园，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无声的回应。陌深最后看了眼墓碑，转身走进雨幕。他今天还有一件事要做，去东京郊区看看麻生真和她的奶奶。
坐进车里，雨刷器不停左右摆动，却始终赶不走前挡风玻璃上的水汽。
天空像是被墨染过，连远处的山峦都隐在厚重的云层里。陌深发动汽车，仪表盘的光映在他脸上，他轻轻叹了口气 ，已经三天没见过太阳了，空气里满是潮湿的味道，连陌深都觉得自己快要发霉了。
陌深清楚，这种压抑的天气，这种潜藏的危机，只有等解决了白王，才能真正过去。
抵达麻生真家时，陌深从后备箱拿出两袋大米，又拎起装着蔬菜、肉类和零食的袋子，走到院门前敲了敲门。
“来啦来啦！” 门很快被打开，麻生真的奶奶探出头，看到陌深时，脸上立刻堆满了笑容。
“是小陌啊！快进来快进来，外面雨这么大，怎么还跑过来了？”
“想着您和真可能需要些东西，就顺道过来看看。” 陌深把东西递过去，跟着奶奶走进屋里。
屋里很暖和，桌上摆着没织完的毛衣，墙角的老式收音机正播放着天气预报，里面不断重复着 “未来多日持续暴雨，请注意防范洪涝与海啸”。
“来就来嘛，还带这么多东西，多破费啊。” 奶奶一边给陌深倒热水，一边念叨着，“真子去镇上买菜了的，一会才能回来。”
陌深接过热水：“我看了天气预报，最近半个月天气都不好，可能会有海啸，多备些食物和水，心里能踏实。”
奶奶叹了口气，坐在陌深对面，手里拿起针线，却没立刻开始织：“可不是嘛，活了这么大岁数，还从没见过这样的天气。”
“您别太担心，等天气好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陌深安慰道，忽然想起什么，“对了奶奶，真子会开车吗？万一遇到紧急情况，有辆车也方便些。”
奶奶摇摇头，笑着说：“她呀，连自行车骑得都磕磕绊绊，哪会开车。不过也不可惜，等天晴了，让她去报个驾校，慢慢学就是了。”
“也是。” 陌深觉得有些可惜。
陌深帮着奶奶把大米倒进米缸，又把蔬菜和肉类分类放进冰箱，还特意把零食放在了客厅的茶几上 。
安置好一切后，他看了看时间，起身对奶奶说：“奶奶，我该回去了，还有些工作要处理。”
“不再坐会儿吗？等真回来，一起吃个饭再走啊。” 奶奶急忙挽留。
“不了，下次吧。” 陌深笑着说，“等天晴了，我一定来吃您做的寿喜烧，您可别忘了。”
“忘不了忘不了！” 奶奶送陌深到门口，手里拿着一把伞，“把这个带上，外面雨还大着呢。”
陌深接过伞，回头对奶奶挥了挥手：“您照顾好自己和真子，有什么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好！你路上小心啊！” 奶奶站在门口，看着陌深的车消失在雨幕中，才慢慢关上门。
医院走廊的灯光惨白，源稚生站在病房门口，指尖夹着的香烟燃到了尽头，烫得他指尖一缩。
烟灰落在光洁的地板上，源稚生却没心思清理，原则上医院严禁吸烟，可对他而言，此刻只有尼古丁能压下心头的混乱。
病房里躺着的男人，既是挽救蛇岐八家的功臣，也是将家族拖入深渊的罪人，而他，终究要面对这团缠绕了多年的迷雾。
推开门时，樱正站在病床边，低声汇报着近期家族发生的事情。
橘政宗靠在枕头上，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连呼吸都带着轻微的喘息。
可看到源稚生进来，老人眼底还是闪过一丝微光，嘴角牵起虚弱的笑：“稚生，你果然没让我失望，蛇岐八家期待的大家长，本该是你这样的人，比我这个老家伙强多了。”
源稚生没接话，走到病床边的椅子上坐下，目光落在橘政宗缠满绷带的胸口。
“本来还想着，等你好起来，把大家长的位置还给你。” 源稚生的声音很轻，却带着说不出的沉重。
“哈哈……” 橘政宗突然笑了起来，笑声牵动了伤口，他忍不住咳嗽了几声，“稚生，你愿意担起这个担子，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要回位置？”
源稚生抬眼看向樱，微微颔首。樱立刻领会，躬身退出病房，轻轻带上了门，将两人的对话与外界隔绝开来。
病房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心电监护仪 “滴滴” 的声响，像是在倒数着什么。
“您到底想要干嘛？” 源稚生终于开口，语气里带着压抑的质问，“为什么要做那些惨无人道的事？基因实验室、死侍胎儿、还有绘梨衣…… 您到底隐瞒了多少？”
橘政宗的笑容渐渐淡去，他看着源稚生，眼神复杂得像是藏了一整个深渊：“我的真实身份，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
“是的。” 源稚生点头，声音冷硬，“你不是橘政宗，你是邦达列夫，那个当年带着龙族胚胎来到日本的人。”
“抱歉，稚生。” 橘政宗轻声说，这三个字像是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绘梨衣，我唯一的女儿。抱歉，瞒了你这么久。”
“女儿？” 源稚生瞳孔骤缩，这个词像惊雷般炸在他耳边。他从没想过，绘梨衣与眼前这个男人，有着血脉羁绊。
“她本该叫橘绘梨衣。” 橘政宗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可我不敢让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只能给她冠以上杉的姓氏，让她以‘鬼’的身份活下去。我的血统能力很普通，按道理说，绘梨衣不该有这样的超级血统…… 那是因为，她在母体里就被龙的胎血感染了。”
他顿了顿，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时至今日，龙血还在侵蚀她的身体，她剩下的时间不多了。这是我犯下的最惨痛的错，我触碰了人类不能碰的禁忌，现在，我要失去我的女儿了。”
病房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空气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源稚生只觉得一股疲惫感从心底涌上来，几乎要将他淹没。他甚至想中断这场对话，找个无人的地方，哪怕只是静坐一会儿，呼吸几口新鲜空气，强迫自己接受这残酷的现实。
可源稚生不能逃，几天前，他还能幻想放弃一切，逃往法国的蒙塔利维，在海滨小城过安稳日子。
可现在，宿命的枷锁已经牢牢锁住了源稚生，他只能直面这一切，杀出重围。
“那后来呢？” 源稚生重新开口，声音轻得像叹息，“话已经说破了，就说完它吧。”
“我不愿绘梨衣死。” 橘政宗的眼睛红了，里面闪烁着水光，“她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我知道她随时会暴走，会变成失去理智的死侍，所以我必须想办法，延缓龙血对她的侵蚀。”
“你建立那个基因实验室，就是为了这个目的？” 源稚生追问，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终于明白，那些被当作实验品的死侍，竟是为了提炼拯救绘梨衣的血清。
“是的。” 橘政宗点头，“我从死侍胎儿的身体里，能提炼出遏制龙血进化的血清，只有这种血清，能延长绘梨衣的生命。”
“那稚女呢？” 源稚生突然激动起来，猛地站起身，双手撑在病床边，“你既然掌握了这样的技术，为什么不用在稚女身上？”
“他也是鬼，绘梨衣也是鬼，对绘梨衣有效的方法，对稚女也该有效！既然有了血清，我们为什么还要不断地杀人？为什么还要让稚女承受那些痛苦？”
橘政宗看着源稚生激动的模样，眼神里满是愧疚，却只是重复着那三个字：“抱歉，稚生。”
“够了！” 源稚生猛地后退一步，他再也不想听到这两个字。这两个字里，藏着太多的谎言与罪孽，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转身走向门口，手刚碰到门把手，又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声音低沉地说：“养好伤后，你就去家族后山锻刀吧。家族，我会照顾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