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血染账册
柳司织的动作比李薇预想的还要快。不过两日，她便通过一位常年往来于江淮与长安、暗地里也做些消息买卖的绸缎商人，打探到了一些关键信息。
“殿下，”柳司织深夜秘密入宫，压低声音禀报，“那位商人说，延寿坊靠近漕渠码头的那片仓库区，近来戒备格外森严，尤其是最里面那个挂着‘陈记干货’牌子的三号仓，常有面目陌生的精壮汉子进出，不像是寻常伙计。他还提到，约莫五六天前，曾隐约听到那仓库里传出过类似……类似拷问的闷哼声，但很快就被漕船号子声盖过去了。”
陈记干货三号仓！李薇眼中精光一闪，这与系统探测到的大致方位完全吻合！
“可能确定墨文就在其中？”李薇追问，心脏不由收紧。
“无法完全确定，”柳司织摇头，神色凝重，“但那商人说，前日傍晚，他曾亲眼看见几个汉子抬着一个裹得严严实实、不断挣扎的长条麻袋进了那仓库，看麻袋大小，装个人……正合适。”
一股寒意从李薇脊椎升起。墨文恐怕凶多吉少！
“可知那仓库背后是谁？”李薇强迫自己冷静，分析核心。
柳司织凑得更近，声音几不可闻：“商人说，那‘陈记’明面上是个淮南小商号的产业，但他曾偶然见过，漕帮的一个小头目对其管事颇为恭敬。而漕帮……与京兆尹的某些人，以及……以及一些江淮来的大盐商，关系匪浅。”
线索如同零散的珠子，此刻被一条名为“盐利”的线隐隐串起。京兆尹、漕帮、江淮盐商……这背后站着的，恐怕还是朝中那些不甘利益受损的势力，甚至可能直指苏贵妃一党！
不能再等了！每拖延一刻，墨文生还的希望就渺茫一分。
李薇霍然起身，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她不能调动宫中禁军，那会打草惊蛇，也可能被对方反咬一口。她手中唯一能动用的武力，只有李瑾为了保护她而留下的几名绝对忠诚、且身手高强的王府侍卫。
“立刻去请魏王殿下留在宫外的侍卫首领！”李薇对青娥下令，随即又对柳司织道，“你想办法，立刻弄到那仓库附近的地形图，越详细越好！”
子时三刻，万籁俱寂。延寿坊漕渠码头区，只有零星灯火和河水拍岸的声音。五道如同鬼魅般的黑影，借着夜色的掩护，悄无声息地接近了“陈记干货”三号仓。为首的，正是李瑾的侍卫首领，姓张，人称张头。
仓库外围果然有暗哨，但在张头这等高手面前，如同虚设。几声轻微的闷响后，暗哨被干净利落地清除。
仓库大门被从外面巧妙撬开，一股混杂着霉味、汗味和一丝若有若无血腥气的浑浊空气扑面而来。仓库内堆满了麻袋，只在角落用布幔隔出了一小块区域。
张头打了个手势，几人分散搜索。很快，布幔后被发现的景象让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墨文被五花大绑在一张木椅上，衣衫褴褛，遍体鳞伤，头无力地垂着，气息微弱。他身上几乎找不到一块好肉，显然遭受了残酷的刑讯。旁边还散落着皮鞭、冷水等刑具。
“墨文！”一名与墨文相熟的侍卫低呼一声，上前探他鼻息，随即对张头点头，“还活着！”
张头立刻示意救人。然而，就在他们解开绳索，准备将墨文背起时，角落里一个看似昏迷的打手突然暴起，吹响了一声尖锐的哨音！
“不好！有埋伏！”张头脸色一变，“快撤！”
几乎在哨音响起的瞬间，仓库外火光骤亮，脚步声、呼喝声从四面八方涌来，瞬间将仓库包围！
“里面的人听着！京兆府办案！束手就擒！”一个嚣张的声音在外面高喊。
京兆府？！他们来得太快了！这根本就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目标不仅是墨文，更是要来“营救”的人！
张头临危不乱，低喝：“保护人和东西，从后窗走，我断后！”他目光扫过仓库，猛地落在墨文刚才坐的椅子下方，那里似乎有个松动的砖块。他一脚踢开砖块，里面赫然藏着一本染血的、用油布包裹的册子！他来不及细看，一把塞入怀中。
激烈的搏杀在仓库内外瞬间爆发。张头带来的皆是百战精锐，但对方人数众多，且早有准备。箭矢从窗外射入，刀剑碰撞声、惨叫声不绝于耳。
最终，凭借高超的身手和以命相搏的决心，张头等人带着昏迷的墨文和那本染血的册子，从预设的撤退路线——一条通往漕渠的隐秘水道，强行杀出了一条血路，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但为此，两名侍卫永远留在了那里。
消息在天亮前传回了宫中。
当李薇看到被秘密送回、奄奄一息的墨文，以及张头呈上的那本边角被鲜血浸透的册子时，她的手指因愤怒和后怕而微微颤抖。
她轻轻翻开册子，里面记录的，赫然是数年来，一批批通过漕帮运作，从未在官府账册上出现过的“私盐”交易记录！涉及的金额巨大得令人心惊。而更让她瞳孔收缩的是，在几笔最大数额的交易后面，标注的并非商号名称，而是一些奇怪的代号，以及……一个她隐约觉得眼熟的、形似鸟雀的徽记图案。
“这是……”李薇盯着那个徽记，脑中飞速搜索。
【信息比对中……】系统适时响起，【该图案与已存档的‘苏氏家族暗记’相似度87.3%。】
苏家！果然是苏贵妃的家族！
这账册，是墨文用命换来的铁证！它直接指向了私盐利益链的核心，甚至可能牵涉到那位高高在上的贵妃！
然而，李薇还来不及消化这巨大的冲击，张头接下来的话，让她浑身冰凉。
“殿下，”张头声音沙哑，带着沉痛，“我们撤离时，对方喊的是‘京兆府办案’……而且，我们在仓库里，发现了这个。”他摊开手掌，掌心是一枚制式的、刻着“京兆”字样的铜腰牌！
现场有京兆府的人参与埋伏！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对方不仅拥有地下的黑势力，更已经将官方力量也拖下了水，甚至可能……这根本就是一场得到默许的、针对她的剿杀！
墨文找回的狂喜瞬间被更深的寒意取代。账册固然是利器，但也让她更清晰地看到了对手的庞大与可怕。这不再仅仅是暗处的阴谋，而是半公开的宣战！
她握着那本沉甸甸、血淋淋的账册，仿佛握着一条随时可能反噬的毒蛇。
下一步，该如何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