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冥域西北的“残阳秘境”外围，灰黄色的沙砾在罡风中打着旋，撞上岩壁时发出细碎的噼啪声。韩石蹲在一块半掩在沙中的青铜残片前，右手食指在残片表面的凹槽里轻轻摩挲——那是一道早已模糊的灵文刻痕，虽历经不知多少岁月，边缘却仍残留着一丝微弱的灵气波动。
“韩石，快走了！队长说前面发现了疑似上古炼器坊的入口，再磨蹭就要被其他小队抢先了！” 不远处，同队的李青羽回头喊道，她手中的法剑在阳光下泛着淡青色的灵光，那是宗灵境三品修士才能凝聚的“青冥剑气”。
韩石应了一声，却没立刻起身。他从怀中掏出一块巴掌大的兽皮，小心翼翼地将青铜残片包裹好，又用麻绳缠了三道才塞进储物袋。这已经是他进入秘境后收集的第十七块残片了，其他队员都觉得这些破铜烂铁毫无用处，唯有他知道，这些残片上的灵文刻痕虽残缺，却隐隐能拼凑出一种从未在典籍中见过的排列方式——就像当年在猎虎村后山，他用碎石拼出的简陋阵法，看似杂乱，实则暗合某种天地韵律。
“你这储物袋里装的都是些破烂，真遇到宝贝怕是连地方都没有。” 另一名队员王猛扛着一柄重锤走过，瓮声瓮气地说道。他是队里的防御担当，宗灵境二品的修为，肉身强度远超同阶，却最瞧不上韩石这“伪灵根”修士的做派。
韩石没接话，只是拍了拍储物袋的位置，那里除了残片，还有韩烨亲手赠予的玄铁残片。那块来自下界的玄铁，无论在何种环境下都保持着恒定的温度，就像一道无声的鞭策，让他不敢懈怠。
五人小队沿着岩壁内侧前行，越往深处，空气越发凝滞。李青羽忽然停下脚步，抬手示意众人噤声：“前面有灵气波动，很微弱，但很整齐。” 她运转灵识向前探查，眉头渐渐皱起，“是傀儡！至少三具，气息……接近宗灵境巅峰！”
王猛立刻将重锤横在胸前，灵力灌注之下，锤身浮现出土黄色的防御灵文：“怕什么？不过是些死物！看我一锤砸烂它们！”
“别冲动！” 队长周明远低声喝止，他是队里唯一的宗灵境四品修士，经验最为丰富，“上古傀儡不比寻常法器，关节处往往藏有反制灵文，贸然强攻会吃亏。” 他指了指前方转角处，“李青羽左翼掩护，王猛正面牵制，我绕后找核心枢纽，韩石和赵灵儿负责警戒，一旦发现异常立刻示警。”
分配完毕，四人各司其职，唯有韩石站在原地没动。他的目光越过转角，落在那三具傀儡身上——它们通体由暗黑色的金属打造，人形，高约三丈，表面覆盖着锈蚀的甲片，关节处露出齿轮状的结构，每一次转动都发出“咔哒”的声响。最奇特的是它们的头颅，没有五官，只在眉心位置嵌着一颗暗红色的晶石，灵气正是从那里散发出来的。
“韩石！发什么呆？” 赵灵儿拉了他一把，这名家养弟子出身的少女擅长符箓，此刻手中已捏好了三张“爆炎符”。
韩石却指着傀儡的肘关节：“你们看那里。”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傀儡弯曲的肘关节处，有一圈极细的银线在甲片缝隙中若隐若现，随着动作轻轻颤动。
“不过是连接用的灵丝，有什么奇怪的？” 王猛不以为然，率先冲了出去，重锤带着破空之声砸向最左侧的傀儡。
“铛！” 一声巨响，火花四溅。傀儡竟纹丝未动，反而右臂猛地抬起，带着呼啸的劲风拍向王猛胸口。王猛急忙横锤格挡，整个人被震得后退三步，虎口隐隐发麻：“好硬的家伙！”
周明远趁机绕到傀儡身后，手中长剑刺向其背部灵文密集处，却被一层突然浮现的光盾挡住。“果然有防御灵文！” 他低喝一声，剑招一变，改为快攻，试图寻找破绽。
李青羽的青冥剑气则如同灵蛇般缠向傀儡的脖颈，却被对方灵活避开——这些傀儡的动作虽略显僵硬，反应却远超预期。
就在战局陷入胶着时，韩石忽然喊道：“它们的膝关节！每次转动都会停顿半息！”
众人一愣，仔细观察，果然发现傀儡抬腿时，膝关节的齿轮转动到某个角度会有极其短暂的停滞。“那又如何？” 王猛一边抵挡攻击一边问道。
“那是灵文能量传递的间隙！” 韩石语速极快，“就像打铁时的火候转换，那一刻是最脆弱的！” 他从储物袋里掏出一把三寸长的刻刀，这是他用韩烨赠予的玄铁残片边角料打磨而成，虽无灵文加持，却异常锋利。
“你想干什么？” 赵灵儿惊呼。
韩石没回答，而是趁着傀儡挥臂攻击周明远的瞬间，矮身冲向其左腿。傀儡似乎察觉到威胁，膝关节猛地转动，试图将他踹飞。就在那齿轮即将咬合的刹那，韩石将全身灵气——那仅能勉强驱动低阶法器的微薄灵气，全部灌注到刻刀之上，对准关节缝隙刺了进去！
“叮！” 一声轻响，不同于之前的金属碰撞，这声音带着一丝清脆的碎裂感。
傀儡的动作骤然一滞，眉心的晶石光芒闪烁了两下，变得暗淡了几分。
“有效！” 周明远眼睛一亮，立刻调整战术，专攻傀儡的膝关节。
韩石却没有停下，他拔出刻刀，又冲向另一具傀儡的肘关节。刚才那一击让他摸清了规律——这些傀儡的灵文枢纽并非藏在背部或头颅，而是分布在各个关节的齿轮中，每一处齿轮都是一个小型灵文阵，通过转动传递能量，而那半息的停顿，正是相邻齿轮灵阵能量交替的瞬间。
“王猛！砸它右腿关节！” 韩石喊道。
王猛虽仍有疑虑，但见刚才的效果，还是依言照做。重锤精准地落在傀儡右腿膝关节，恰逢其转动停滞的刹那，只听“咔嚓”一声，齿轮竟真的出现了裂痕！
“好小子！有你的！” 王猛大喜过望。
接下来的战斗变得顺利起来。在韩石的指点下，五人不再攻击傀儡的要害，转而专攻关节。韩石的刻刀则如同手术刀般，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刻刺入缝隙，破坏其灵文阵的连接。半个时辰后，最后一具傀儡眉心的晶石彻底熄灭，轰然倒地，激起漫天沙尘。
众人瘫坐在地上喘息，看向韩石的目光已截然不同。
“你怎么知道关节是弱点？” 李青羽好奇地问。
韩石擦拭着刻刀上的锈迹，轻声道：“在家乡时，我见过村里的木匠做木偶。木偶的关节若是没做好，动起来就会卡顿，那时候只要在缝隙里塞点木屑，就能卡住它。” 他顿了顿，补充道，“韩阁主说过，万物相通，炼器也好，傀儡也罢，归根结底都是能量的流转，找到流转的节点，就找到了关键。”
周明远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说得对。是我们太依赖典籍记载，反而忽略了最基本的道理。这次试炼，你立了首功。”
韩石腼腆地笑了笑，目光又投向远处沙地上的一块残片，那里似乎又有一道模糊的刻痕在阳光下闪烁。
就在此时，秘境某处的高空中，韩烨的身影隐在云层里，看着下方的一切，嘴角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他身后的虚空微微波动，凌玥的声音传来：“韩石的悟性确实不错，只是这伪灵根……”
“灵根决定的是起点，不是终点。” 韩烨打断她，“你看他刚才刺出的那一刀，时机、角度、力道，分毫不差，这不是天赋，是千锤百炼的专注。当年我在猎虎村，连伪灵根都不如，不也走到了今天？”
凌玥沉默片刻，点头道：“你说得是。看来‘内门试炼’的决定是对的。”
韩烨望着韩石小心翼翼捡起那块新残片的背影，轻声道：“给他点时间，这块来自下界的顽石，总会发出属于自己的光。” 说罢，身影渐渐消散在云层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