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风城的夜，总带着几分属于修士世界的静谧。不同于凡人区的万家灯火在亥时便渐次熄灭，修士聚集的内城却总有零星光晕透过窗棂，如同夜空中稀疏的星辰。韩烨的铁匠铺便坐落在内城边缘，此刻，铺子后院的修炼室里，一道略显单薄的身影正盘膝坐在蒲团上，周身萦绕着淡淡的白色灵气，如同被一层薄雾包裹。
这已是韩烨在玄灵境九品停留的第六个月。
半年前，当他凭借伪灵根的资质硬生生突破至玄灵境九品时，整个岚风城的修士圈都泛起了一阵不大不小的波澜。要知道，在夏王朝的修仙历史上，伪灵根能修至气灵境已是天方夜谭，能踏入玄灵境的更是闻所未闻，而韩烨不仅做到了，还一路冲到了玄灵境的巅峰，距离传说中的王灵境仅有一步之遥。
可这一步，却比他之前走过的所有路加起来都要艰难。
韩烨缓缓睁开眼，眸中闪过一丝疲惫。他摊开手掌，一股淡白色的灵气在掌心凝聚成液珠，晶莹剔透，却在持续了三息后便如同被戳破的水泡般消散。他轻轻叹了口气，抬手按在小腹处，那里是修士储存灵气的丹田。此刻，丹田内的灵气早已液化，如同一片乳白色的湖泊，可当他运转《聚灵诀》试图进一步压缩时，湖泊便会掀起狂暴的涟漪，灵气冲撞着丹田壁垒，带来阵阵刺痛。
“还是不行吗？”韩烨低声自语，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苦涩。
《聚灵诀》是他从韩家族地的废弃典籍中找到的残缺功法，也是他能以伪灵根修炼至今的根本。这功法看似平平无奇，却有着一项逆天的特性——能强行吸收天地间的驳杂灵气，并将其提纯为自身可用的灵力。可到了玄灵境巅峰，这功法似乎也遇到了瓶颈。方才他引动灵气在体内循环三周，每一周的速度都比前一周慢上几分，到第三周结束时，灵气的运转已滞涩如泥，任凭他如何催动，都再难前进一步。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木窗。夜风带着城外妖兽山脉的草木气息涌入，吹散了修炼室里凝滞的空气。窗外，岚风城的轮廓在月光下若隐若现，内城的高楼上，不时有修士的身影一闪而过，或是御剑飞行，或是御使灵宠，灵力波动如同水中的涟漪般扩散开来。
韩烨的目光掠过那些身影，最终落在了城主府的方向。那里矗立着岚风城最高的塔楼，塔顶常年有灵光闪烁，据说那是城主闭关修炼的地方。城主是岚风城唯一的王灵境巅峰修士，也是韩烨目前能接触到的最高境界的存在。
“王灵境……灵气固化……”韩烨喃喃道。
他曾在秦家的古籍中见过关于王灵境的描述：修士在玄灵境将灵气修炼至液化巅峰后，需以自身意志为引，将丹田内的液态灵气压缩、凝结，最终固化为透明的菱形灵晶。灵晶一旦形成，修士便可借此沟通天地灵气，举手投足间皆有灵晶之力加持，威力远超玄灵境修士。
可这简单的描述背后，却是无数修士难以逾越的天堑。寻常修士需在玄灵境九品打磨三五年，待灵气积累到极致方能尝试突破，而像韩烨这样的伪灵根修士，别说突破，就连维持玄灵境九品的修为都已是奇迹。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这双手曾握过铁锤，也握过灵剑，更曾在无数次生死边缘挣扎。为了突破，他不仅修炼《聚灵诀》，还兼修了从谷洪遗留的臂骨中领悟的《九转玄功》，肉身强度早已远超同阶修士。可修炼越是深入，伪灵根的桎梏便愈发明显——他的灵气吸收速度仅是普通修士的一半，提纯效率更是低得可怜，丹田能容纳的灵气总量也远不及同阶修士。
“难道伪灵根真的无法踏入王灵境吗？”韩烨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
他想起了三年前的测灵大会。那时他刚踏入气灵境，满怀期待地去参加城中三大世家联合举办的测灵大会，希望能借此获得更好的修炼资源。可当他的手按在测灵石碑上时，石碑只亮起了微弱的白色光芒，主持大会的赵家执事当场便嘲讽道：“伪灵根也敢来凑热闹？真是浪费测灵石的灵气！”
周围的哄笑声至今仍在他耳边回响。那时的他，攥紧了拳头，在心中立下誓言：定要让这些看不起伪灵根的人刮目相看。
三年来，他做到了。他凭借一手精湛的炼器术在岚风城站稳了脚跟，从一个默默无闻的铁匠铺学徒，变成了能与三大世家分庭抗礼的炼器大师；他以伪灵根的资质修炼至玄灵境九品，让无数曾经嘲讽过他的人哑口无言。
可现在，他却卡在了王灵境的门槛前，动弹不得。
“或许，我该换个思路。”韩烨的目光落在了墙角的一堆矿石上。那些是他白天刚从万宝阁买来的赤铁矿，准备用来炼制一批玄灵境修士用的灵剑。他的炼器术师从谷洪留下的《天工造物录》，书中不仅记载了各种炼器手法，还隐晦地提到了一些关于灵气运用的诀窍。
他走到矿石堆前，拿起一块赤铁矿掂量了一下。矿石中蕴含着微弱的火属性灵气，这是炼制灵剑的上好材料。以往他炼制灵器时，只会关注如何将灵气融入矿石，使其具备灵性，却从未想过，这些蕴含灵气的天材地宝，是否能帮助自己突破境界。
“灵晶乃灵气之精……”韩烨的脑海中突然闪过《天工造物录》中的一句话，“……器物需灵气滋养方能成器，修士亦需灵气之精方能破境。”
灵气之精？灵晶？
他心中一动。王灵境的关键是灵气固化为灵晶，而外界的灵晶矿石，是否能作为辅助？他曾听秦峰说过，高阶修士在突破时，常会使用蕴含精纯灵气的灵晶来补充自身灵气的不足。只是灵晶价格昂贵，一块下品灵晶便足以让一个普通家庭衣食无忧十年，像他这样的修士，平日里也只能用灵晶来刻画灵纹，根本舍不得用来辅助修炼。
“或许，这就是突破的关键。”韩烨的眼中重新燃起了光芒。他虽然没有多少灵晶，但他是炼器师，或许可以通过某种方法，将矿石或灵晶中的灵气提炼出来，为己所用。
他重新坐回蒲团上，闭上眼睛，不再强行运转《聚灵诀》，而是将心神沉入丹田。液态的灵气在丹田内缓缓流淌，如同平静的湖面。他尝试着回忆《天工造物录》中关于提炼矿石灵气的手法，试图将其运用到自身灵气的运转中。
时间一点点过去，窗外的月光渐渐西斜，修炼室里的灵气波动却始终没有起色。韩烨没有气馁，他知道，任何突破都不是一蹴而就的。
当第一缕晨曦透过窗棂照进修炼室时，韩烨终于睁开了眼睛。他的脸上没有成功的喜悦，却也没有失望，只有一种更加坚定的神色。
“看来，光靠自己摸索还不够。”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体，“得去万宝阁问问，有没有能辅助提炼灵气的天材地宝。”
他走到铁匠铺的前堂，吴昊已经早早地来了，正在擦拭着昨天刚打造好的一把长刀。看到韩烨出来，吴昊放下手中的活计，笑着问道：“烨哥，昨晚修炼有进展吗？”
吴昊是韩烨在岚风城认识的第一个朋友，也是少数知道他伪灵根秘密的人。当初韩烨刚开铁匠铺时，吴昊还是个在街头混日子的小混混，被仇家追杀时是韩烨救了他，后来便一直留在铁匠铺帮忙，跟着韩烨学了些粗浅的修炼法门，如今已是玄灵境三品修士。
韩烨摇了摇头：“还是老样子，卡在瓶颈了。对了，今天我要去万宝阁一趟，铺子这边就交给你了。”
“万宝阁？”吴昊有些好奇，“烨哥是要买矿石吗？昨天不是刚买过一批赤铁矿吗？”
“不是买矿石。”韩烨拿起挂在墙上的外套，“我想去问问，有没有能辅助突破境界的东西。”
吴昊闻言，脸上的笑容收敛了几分，语气也变得严肃起来：“烨哥，你是想……冲击王灵境？”
韩烨点了点头：“再难，也得试试。”
吴昊沉默了片刻，然后重重地点了点头：“烨哥放心，铺子这边有我呢！要是赵家那帮人再来捣乱，我一定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韩烨拍了拍他的肩膀，心中涌起一股暖意。在这残酷的修仙世界里，能有这样一个可以信任的朋友，或许是他最大的幸运。
“放心，没人敢在这个时候来找麻烦。”韩烨笑了笑，“毕竟，他们也想看看，我这个伪灵根，能不能创造奇迹。”
说完，他推开门，迎着清晨的阳光，朝着岚风城中心的万宝阁走去。阳光洒在他的身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仿佛在预示着，这条布满荆棘的仙途，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