球形洞窟内,时间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扼住了喉咙。
混沌色的炎阳圣火,带着一种并非此世所有的古老与原始气息,自林羽掌心缓缓渡入那冰冷坚硬的岩壁。这一刹那,先前还在缓缓流淌、如同熔融琉璃般的暗红色天幕骤然停滞,仿佛一幅被定格的血色画卷。空气中无处不在、足以让筑基修士真元凝滞、让金丹强者也感到心悸的火系法则威压,也如同被冰封的河流,瞬间冻结。
死寂。
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绝对死寂笼罩了所有人。
墨辰紧握着那柄传承自宗门的法剑,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微微的颤抖泄露了他内心远不如表面平静的波澜。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林羽的手掌与岩壁接触的那一点,那里,正孕育着可能是他们唯一生机的奇迹,也可能是彻底引爆毁灭的导火索。
墨渊真人更是失却了平日里的沉稳,他瞪大了双眼,浑浊的眼球中此刻爆发出惊人的光芒,紧紧盯着林羽按在岩壁上的那只手,仿佛要将每一丝细微的变化都刻入脑海。他嘴唇嗫嚅着,无声地重复着某个词汇,那是只在焚天谷最古老典籍中才偶有提及的传说。
钱姓与孙姓两名弟子早已屏住了呼吸,胸膛甚至忘记了起伏,生怕一丝一毫的异动都会打破这脆弱的平衡,惊扰到这决定命运的关键时刻。就连那两名伤势沉重、一直靠丹药勉强支撑的筑基弟子,也被这凝重的气氛所感染,强忍着经脉撕裂般的痛楚,挣扎着撑起上半身,眼中混合着绝望与最后一丝希冀的光芒——他们知道,这是突破眼前这绝境的最后,也是唯一的希望了。
就在这万物俱寂,连自身心跳声都显得格外刺耳的瞬间——
“嗡……”
一声极其细微,却清晰传入每个人灵魂深处的颤鸣响起。
异变陡生!
林羽掌心覆盖之下,那枚原本细小、黯淡,几乎与岩石纹理融为一体的古老符文,骤然爆发出远超之前墨辰尝试时的炽烈光芒!那是一种奇异的金红色,温润如玉,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源自生命本源的霸道。它不像凡火那般跳跃躁动,反而如同一位沉睡亿万年的星核,于无尽黑暗混沌中,骤然睁开了眼眸。
光芒并不扩散,而是先向内收敛,仿佛在符文内部积蓄力量,旋即,一道凝练如实质的金红光晕,以林羽的掌心为原点,温和而坚定地渗透进冰冷的岩壁深处。
“亮了!周围的符文也亮了!”钱姓弟子忍不住低呼出声,声音因激动而带着颤音。
果然,随着那核心符文的苏醒,金红色的光晕如同拥有了生命的水流,沿着朱雀图腾那庞大而复杂的雕刻轨迹奔腾流淌。所过之处,那些沉寂了不知多少万年,早已被岁月磨平了棱角的古老符文,仿佛被注入了灵魂,一个接一个地被依次点亮!细微的“嗡嗡”声连成一片,不再是简单的震颤,竟隐隐交织成一段苍凉、古老而又充满神圣意味的旋律,像是在吟唱一首来自上古蛮荒的祭火之曲,赞颂着火焰的诞生与文明的起源。
“同源共鸣!这是……这是上古失传的‘炎灵启阵’雏形!”墨渊真人激动得浑身发抖,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他猛地看向林羽,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狂喜,“林小友!你的火焰……你的火焰竟真与朱雀圣兽的本源之火同出一脉!苍天有眼!祖师庇佑!我焚天谷传承不绝啊!”
墨辰心中的震撼更是无以复加。他不仅目睹了图腾从死寂到复苏的神迹,更清晰地感受到,自己体内修炼多年的焚天谷核心功法,此刻竟不受控制地产生了一种细微而清晰的悸动。那并非排斥或冲突,而更像是一种下位者遇见君王时的天然敬畏,一种源自功法本质的、向着更高层次、更纯粹火焰力量的朝拜与臣服!这种感觉,他从未在宗门任何一位长辈,甚至典籍记载的任何异火面前体会过。
然而,就在众人被这奇迹般的景象所鼓舞,以为成功在望之际——
一直凝神静气,全力催动炎阳圣火的林羽,突然紧紧皱起了眉头。
就在圣火与朱雀图腾达成最深层次共鸣,能量水乳交融的刹那,他远超同阶的神识敏锐地捕捉到,在岩壁的极深处,那丝被他提前察觉的、若有若无的阴冷邪气,如同被踩中了尾巴的毒蛇,骤然暴起!
这缕邪气,远比他在“炎居”洞府遭遇的那道离阳神教后手更加凝练、更加精纯!它不再是模糊的气息,而是化作无数比发丝还要纤细的漆黑丝线,如同拥有生命的诡异寄生虫,沿着被点亮的符文轨迹疯狂窜动、缠绕!它们的目标明确——阻断金红色能量流的汇聚,玷污这神圣的复苏仪式!
更可怕的是,这些漆黑丝线似乎对神圣的火焰力量有着极强的污染性。凡是被它们缠绕、触碰到的金红符文,其上的光芒瞬间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仿佛被蒙上了一层灰败的尘埃,符文本身的结构甚至开始出现细微的、如同瓷器开裂般的黑色纹路,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腐朽气息。
“离阳神教……果然在此处动了手脚!”林羽心中一沉,瞬间明悟。对方所图甚大,不仅仅是想后来居上,夺取可能存在的朱雀圣火传承,更是在这核心图腾之中,提前植入了极其阴损的邪门术法!这术法如同一个恶毒的陷阱,一旦有人试图引动阵法开启秘境,潜伏的邪气就会立刻反扑,不仅要污染、破坏图腾,更可能顺着能量连接,将引动者的心神直接拖入万劫不复的魔障之中!端的是狠毒无比!
电光石火之间,林羽心念急转。《太初分光剑诀》的奥义在心间流淌。他毫不犹豫,立刻分心二用,一边维持着炎阳圣火的稳定输出,一边全力运转剑诀心法,将丹田内精纯无比的剑元高度凝聚、压缩,最终化作无数细如牛毛、闪烁着凛冽寒光的银色剑意丝线。
这些银色剑意丝线灵动如游鱼,精准地包裹住那一缕渡入岩壁的炎阳圣火本源。奇妙的变化随之产生——原本纯粹炽热的圣火性质,在高度凝练的剑意介入下,开始发生本质的蜕变,从“纯粹的火焰”向着一种“剑火共生”的奇特状态转化。它既保留了炎阳圣火本身所具有的、净化万物的神圣灼热,又融入了剑道独有的、无坚不摧、斩破虚妄的极致锐利!
“以剑为引,统御万法!以火为锋,焚尽邪祟!破妄!”
林羽于心中默念法诀,神识如臂指使。那一道融合了银色剑意与金红圣火的特殊能量,此刻不再仅仅是开启阵法的“钥匙”,更化作了一柄无形无质,却锋锐无匹的意念之剑,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悍然刺入岩壁深处,直指那些疯狂作乱的漆黑邪气丝线!
“滋滋滋——!”
一阵极其刺耳,仿佛滚烫烙铁灼烧污秽油脂的声音,直接在众人的神识感应中响起!那声音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法则层面碰撞、湮灭的直接体现,让墨辰、墨渊这等金丹强者都感到神魂一阵轻微刺痛。
效果立竿见影!
那原本张牙舞爪、气焰嚣张的漆黑邪气丝线,在遭遇这“剑火共生”能量的瞬间,竟如同冰雪遭遇了九天烈阳,发出了无声的哀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融、汽化!银色的剑意斩断了它们与根源的联系,破开了它们扭曲的形态;而金红的圣火则紧随其后,以其至高无上的神圣净化之力,将这些污秽的存在彻底焚烧成虚无,连一丝残渣都未曾留下。
被邪气污染、黯淡下去的符文,在失去了黑色丝线的束缚后,立刻得到了后续涌来的、蕴含着剑火共生特性的能量滋养。如同久旱逢甘霖,它们不仅迅速重焕光芒,而且那光芒变得更加纯粹、更加灵动,流转的速度也陡然加快!无数被点亮的符文共同作用下,在那巨大的朱雀图腾周围,竟然形成了一圈淡赤色的、半透明的能量光罩,将图腾牢牢护在其中,散发出稳固而强大的气息。
“吼——!”
岩壁极深处,隐约传来一声充满了极致怨毒与不甘的、非人般的嘶吼,仿佛是某个潜藏的邪物被彻底净化前发出的最后诅咒,随即彻底湮灭,再无踪迹。
最大的障碍已被清除!
图腾中央,那占据了几乎整面岩壁的朱雀神鸟雕刻,开始了真正意义上的“复苏”!它那原本粗糙冰冷的石质躯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晶莹剔透,仿佛由最上等的红玉雕琢而成。内部,道道如同血管脉络般的金色纹路清晰显现,其中仿佛有滚烫的、散发着神圣气息的血液在奔流涌动,熠熠生辉。
神鸟那原本只是凹陷石坑的眼眶中,赤红色的能量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汇聚,压缩,最终凝聚成了两颗如同最纯净红宝石般的璀璨光点!当那两点光芒稳定下来的刹那,一股难以形容的、令人从灵魂深处感到震颤的神圣威压,如同潮水般席卷了整个洞窟!在这威压之下,墨渊、墨辰等人皆是不由自主地心生敬畏,仿佛直面了某种至高无上的存在,连体内真元的运转都变得恭顺起来。
神鸟,睁开了它的“眼睛”!那威严的、仿佛能洞彻人心的目光,缓缓扫过洞窟中的每一个生灵,让所有人的神魂都不由自主地随之摇曳。
“就是现在!核心节点已现!”
林羽眼中精光爆射,等待的就是这图腾被完全激活,所有能量汇聚于一点的刹那!他不再犹豫,心念一动,一直温养在袖中、与自身本源紧密相连的炎阳剑柄,被稍稍引动了一丝最深层次的力量。一缕极其细微,却蕴含着混沌初开、万物生灭意境的混沌色圣火本源,顺着他的掌心经脉,悄无声息地渡入岩壁。
这一缕本源,如同一位技艺最高超的锁匠,打造出的独一无二的钥匙,精准无比地嵌入了朱雀图腾能量网络最核心、也是最隐秘的那个符文节点之中。
“嗡——!!!”
一声低沉、雄浑,仿佛来自大地深处,又像是穿越了万古时空的嗡鸣,猛地从岩壁深处迸发出来!这一次,不再是神识层面的感应,而是实实在在的、震耳欲聋的巨响!
整个球形洞窟随之剧烈震动起来!头顶上方,那原本只是泛起涟漪的暗红色天幕,此刻如同沸腾的开水,翻滚咆哮,道道金红色的闪电在其中蜿蜒窜动!脚下,坚实的地面浮现出无数细密而复杂的金红色纹路,这些纹路与岩壁上的朱雀图腾交相辉映,构成一个庞大无比的立体阵法!
最终,所有的能量,所有的光芒,所有的符文轨迹,都如同百川归海,疯狂涌向图腾中央的朱雀神鸟。
“咔嚓——!!!”
一声清脆却响彻心扉的碎裂声响起。
在朱雀神鸟昂首振翅的腹部位置,岩壁猛地向内、向两侧裂开一道高达两丈、边缘极不规则的缝隙!那裂缝的边缘,并非冰冷的岩石,而是燃烧着永恒不灭的、纯粹由法则凝聚而成的金色圣焰!门后,并非想象中的通道或密室,而是一个缓缓旋转、深邃无比、散发出令人心悸能量波动的火焰旋涡!那旋涡之中流淌出的,是远比洞窟内更加精纯、更加古老、更加磅礴的火系本源气息!仿佛连接着火焰的源头,生命的起始!
焚天谷世代追寻的秘境入口,于此界,此刻,洞开!
然而,就在这历史性的一刻,就在所有人的心神都被那火焰旋涡所吸引的瞬间,林羽远超常人的灵觉再次捕捉到了一丝极其隐晦、却快如闪电的能量波动!那波动并非来自外界,而是从那刚刚稳定下来的火焰旋涡中悄然分出的一缕,其速度超越了寻常神识感应的极限,如同一条无形的毒蛇,瞬间穿透了洞窟那厚重无比的岩壁壁垒,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朝着遗迹之外,朝着不知名的远方疾驰而去!
“不好!入口已开!快进!”林羽强压下因过度消耗神识与圣火本源而带来的阵阵虚弱感,声音带着一丝急促,“我们可能已经触动了离阳神教的预警禁制,暴露了!”
无需多言,墨辰瞬间明悟,当机立断,一把拉起仍沉浸在震撼与狂喜中、有些恍惚的墨渊真人,身化流光,率先冲向那燃烧着金色圣焰的裂缝,毫不犹豫地投入了那缓缓旋转的火焰旋涡之中。
钱、孙二弟子反应亦是极快,一人一个,架起那两名受伤的筑基弟子,真元全力爆发,紧随墨辰之后,身影没入旋涡,消失不见。
林羽落在最后,在踏入旋涡的前一刹那,他回头最后看了一眼这处充满了古老、神圣,却又暗藏杀机的球形洞窟。空气中还残留着圣火净化后的余温与那丝若有若无的邪气湮灭后的焦糊味,见证了刚才那场无声却凶险万分的较量。他没有丝毫留恋,转身,一步迈出,身影彻底被那金色的火焰旋涡吞噬。
就在他身影消失于漩涡之中的下一刻——
“轰!”
洞窟入口处,那面原本被幻阵遮掩的光滑岩壁,被一股蛮横强大的力量硬生生轰开!碎石纷飞中,数道散发着强横气息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急速掠入洞窟之内。
为首者,赫然是一名身着离阳神教标志性金红长袍的金丹后期修士!他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惊怒与一丝难以置信的贪婪,目光如电,瞬间就锁定了岩壁上那依然在缓缓旋转、散发出诱人而又危险气息的火焰旋涡。
“有人抢先了一步!竟然真的开启了秘境!”他声音嘶哑,充满了戾气,“快!不惜一切代价,跟上他们!朱雀圣火传承,绝不能落入他人之手!尤其是……焚天谷的余孽!”
然而,当他们带着滔天气势冲入洞窟时,所能看到的,也只有那一道燃烧的金色门户,以及洞窟内依旧弥漫着的、混合了神圣威压与邪气湮灭后的奇异气息,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方才发生在此处的激烈争夺。
秘境之门已开,一场关乎传承、生死与造化的真正争夺,才刚刚拉开血腥的序幕。
(第154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