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程氏大厦顶层办公室的灯还亮着。
沈瑶将一沓资料甩在程昱面前，纸页哗啦散开，铺满了整张办公桌。
程昱瘫在真皮座椅里，领带松垮地挂在脖子上，眼下挂着两团青黑。
“再看一遍。”
沈瑶敲敲桌面，“高盛的人明天肯定会拿黑石的对赌协议做文章。”
程昱抓了抓头发：“瑶瑶，我们已经排练八遍了……”
“八遍还是不够。”
沈瑶绕到他身后，双手按在他肩上，“你知道你爸当年怎么拿下第一个大客户的吗？”
程昱仰头看她：“怎么拿下的？”
“他在对方公司门口蹲了三天。”
沈瑶俯身，嘴唇几乎贴到他耳廓，“最后一天下暴雨，他浑身湿透地冲进会议室，把竞标书拍在桌上说，‘要么今天签合同，要么我跳楼’。”
程昱瞪大眼睛：“真的假的？”
“半真半假。”
沈瑶轻笑，“跳楼是假的，但淋雨是真的。那个客户后来告诉你爸，就是看他那股不要命的劲儿才签的约。”
程昱盯着桌上密密麻麻的文件，喉结滚动：“我怕搞砸了……”
“怕什么？”
“这些。”程昱指了指窗外，“程氏大厦、新能源项目、几万个员工的饭碗……都是我爸半辈子心血。”
沈瑶绕到他对面坐下，灯光从头顶洒下来，在她睫毛下投出一小片阴影。
“程昱，你玩过德州扑克吗？”
“啊？”
“最怕输钱的人，往往输得最惨。”
沈瑶抽出一张纸画了个圆圈，“你爸把筹码全推给你了，你现在该想的是怎么赢，不是输了怎么办。”
程昱苦笑：“说得容易……”
“不容易才好玩。”沈瑶突然站起来，一把将他从椅子上拽起，“走，带你去个地方。”
电梯直达地下车库。
程昱迷迷糊糊被塞进副驾驶，看着沈瑶一脚油门冲出地库。
午夜的长安街空荡如河，红色跑车像一尾鱼，游过天安门，游过国家大剧院，最后停在后海边。
“下车。”沈瑶甩上车门。
程昱跟着她走到湖边，夏日的夜风裹着水汽，吹散了些许困意。
沈瑶指着对岸一片灯火：“认识那儿吗？”
程昱眯起眼：“恭王府？”
“和珅的宅子。”沈瑶靠在栏杆上，“知道他怎么发家的吗？”
“贪污？”
“最开始是给乾隆管库房。”
沈瑶轻笑，“别人战战兢兢怕出错，他天天琢磨怎么让钱生钱。
后来乾隆发现他管的库房银子越管越多，就让他管了整个户部。”
程昱若有所思：“你是说……”
“你爸给你的是金库，不是枷锁。”
沈瑶转身面对他，“程昱，你就算把程氏玩破产了，也比那些连牌桌都上不了的富二代强一百倍。”
湖面泛起涟漪，倒映的灯光碎成金粉。
程昱突然抓住沈瑶的手：“瑶瑶，要是没有你……”
“没有我，你也会长大。”沈瑶抽出手，“只是慢一点。”
回程路上，程昱靠着车窗睡着了。
沈瑶调低空调温度，瞥见他手机屏幕亮起，程卫东发来消息：「明天我不出席，你全权处理。」
老狐狸嘴上说放手，其实时时刻刻盯着。
次日清晨，国贸三期80层会议室。
高盛的谈判团队清一色黑西装，像群乌鸦落在长桌对面。
为首的于副总推了推金丝眼镜：“程先生，听说黑石要撤资？”
刚坐下的程昱动作一顿，沈瑶在桌下踩了他一脚。
“于总消息真灵通。”
程昱端起咖啡，“不过您搞反了，是我们要重新评估合作方。”
高盛的人交换眼神，于副总翻开文件夹：“我们研究过程科新材的财报，三年估值翻倍几乎不可能。”
“那是基于现有技术。”
程昱按下遥控器，屏幕亮起固态电池的测试视频，“这个能改变游戏规则。”
视频里，一块巴掌大的电池在极端环境下持续工作。
高盛的技术顾问凑近屏幕：“能量密度多少？”
“实验室数据428wh\/kg。”程昱流利报出数字，“量产成本比传统锂电低18%。”
会议室骚动起来，于副总迅速计算着什么，突然抬头：“专利归属？”
“全部在程氏名下。”程昱微笑，“不过合资公司可以共享使用权。”
沈瑶低头掩饰笑意，这小子昨晚背到凌晨两点的台词，总算没白费。
谈判持续三小时。
中途休息时，程昱躲进洗手间干呕。
沈瑶靠在门外等他：“还行吗？”
“腿软……”程昱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那个于副总眼神太毒了，我刚才差点说漏嘴……”
“你表现得很好。”沈瑶递进瓶矿泉水，“比你爸强多了。”
“真的？”
“他第一次谈跨国并购，紧张得把咖啡泼对方总裁身上。”沈瑶信口胡诌，“后来靠赔礼道歉才挽回局面。”
程昱拉开门，脸上还挂着水珠：“你骗人！我爸说他从没失手过。”
“成功人士谁不吹牛？”沈瑶帮他整理领带，“记住，气势比数据更重要。”
回到会议室，高盛已经拟好新方案。
于副总推过一份文件：“我们愿意提高注资比例，但要求专利独家授权。”
程昱看都没看就合上文件：“不可能。”
“程先生……”
“于总。”程昱身体前倾，“您知道为什么选在今天谈判吗？”
于副总皱眉：“什么？”
“今天是我正式接任程氏执行董事的日子。”程昱笑了笑，“我不想上任第一天就卖掉核心技术。”
高盛的人面面相觑，于副总脸色变了几变，突然也笑了：“程卫东养了条小狼崽子啊。”
最终协议在日落时分签订。
程昱赢得专利自主权，高盛拿到亚太区独家代理。
签字笔放下那一刻，沈瑶看见程昱的手在微微发抖。
回程车上，程昱瘫在后座：“瑶瑶，我刚才差点尿裤子……”
沈瑶正用手机回复邮件，头也不抬：“正常，丘吉尔第一次议会演讲也这样。”
“真的？”
“假的。”沈瑶抬头，“但他确实说过，成功就是从失败到失败而不丧失热情。”
程昱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突然问：“我爸会满意吗？”
沈瑶把手机转向他，屏幕上是程卫东刚发的消息：「告诉那小子，比我当年强。」
程昱眼眶瞬间红了，他别过脸去，假装看窗外的霓虹。
沈瑶装作没看见，继续低头处理邮件。
车驶过程氏大厦时，顶层的灯亮着。
沈瑶眯起眼，隐约看见窗前有个熟悉的身影。
老狐狸果然没去海南。
深夜，程昱端着杯热牛奶站在门口：“又加班？”
“临时工作。”沈瑶合上电脑。
程昱把牛奶递给她：“后天毕业典礼，记得吗？”
沈瑶一怔，这半个月忙得昏天黑地，差点忘了自己还是个没正式本科毕业的学生。
“你爸妈明天下午的飞机。”
程昱揉揉她头发，“我让司机去接？就住王府井那家酒店。”
沈瑶捧着温热的牛奶，突然想起四年前那个拖着行李箱站在清北校门口的少女。
那时候她最大的愿望不过是毕业找个好工作，让父母过上好日子。
“程昱。”她抬头，“谢谢。”
程昱蹲下来与她平视：“瑶瑶，订婚之后……”
“嗯？”
“没什么。”程昱笑着摇头，“早点睡，我的学霸女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