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沈瑶感觉到程昱手臂的温度还搭在自己肩上。
温热隔着薄薄的衬衫料子，几乎要烙进皮肤里。
她心念一动，脚下立刻往旁边撤了一大步。
动作流畅自然，挣脱出来。
“学校里人多。”
她声音压得很低，像怕惊扰了谁，目光快速扫过不远处三三两两结伴而行的学生，“论坛上的帖子，还没彻底消停。”
程昱的手悬在半空，顿了一秒，才若无其事地收回插进裤袋。
他脸上看不出丝毫被打断的不悦，眼底反而含着几分了然的笑意。
“理解。”
他当然理解。
清北大学的保研名额，每年都争得头破血流，简直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总有人因为一些捕风捉影的“道德问题”，被人写成八百字小作文捅到院里，最终遗憾出局。
他和沈瑶背景再硬，也没必要在这种关口平白惹一身腥臊。
“去哪吃饭？”
沈瑶迅速切换了话题，好像刚才细微的挣脱从未发生过，“我下午要去图书馆借几本书。”
程昱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指尖在屏幕上划过：
“学校东门新开了家云南菜，口碑爆了，去试试？”
……
餐厅的装修别具一格。
深色的木质桌椅沉稳厚重，墙壁上挂着大幅的蓝白扎染布，角落里摆着造型奇特的陶罐。
一股说不出的异域风情。
服务员引着两人到临窗的位置坐下，递上扫码点餐的牌子。
沈瑶动作麻利，飞快地点了汽锅鸡和一道凉拌米线。
程昱拿过手机，像是审阅项目报告一样扫了一眼，又面不改色地加了两道价格不菲的招牌硬菜。
最后还体贴地给沈瑶点了一杯冰镇酸梅汁。
“王院士给的书单，看了？”程昱主动开启了话题。
沈瑶拿起茶杯喝了口水，摇摇头：“就准备下午去借。
《制度经济学》还行，大二啃过。
另外两本，坦白说，应该是研究生阶段才会接触的书籍。”
“巧了，我爸书房里就有，”
程昱端起茶杯，姿态闲适，“《华国产业政策演变史》，作者是他一个老朋友，晚上直接拿给你。”
沈瑶端着茶杯的手指微微一紧。
她之前读过的的书，只有少数是给自己上课的老师自己编写的。
有时候遇上老师左右脑互搏，课堂上讲的案例与书本原理不符合。
就说以他课堂上讲的为准，因为他编教材的时候还没有出现新的问题。
程家的资源渗透在各个领域。
连一本看起来冷门到极致的学术着作，都能扯上人脉关系。
这就是她费尽心机也要抓住的东西。
她轻轻点头，没多说什么。
菜上得飞快。
汽锅鸡的盖子一揭开，浓郁的菌菇鲜香瞬间霸占了整个鼻腔。
汤色清亮见底，鸡肉炖得软烂脱骨。
沈瑶这两天为了整理保研材料，三餐颠倒，胃里早就空得发慌。
此刻闻到香味，食欲立刻被勾了上来。
她夹起一筷子酸辣开胃的米线送进嘴里，味蕾瞬间被唤醒。
“慢点吃。”
程昱的声音在对面响起。
沈瑶抬头，只见他盛了一碗鸡汤，推到自己面前，语气带着几分纵容，“又没人跟你抢。”
她这才发现，程昱几乎没怎么动筷子，就那么撑着下巴，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吃。
眼神里的温柔简直不像话，能把人溺毙在里面。
“你不饿？”
沈大美人的筷子停在半空。
“看你吃，比我自己吃有意思。”
程昱低低地笑了一声，磁性的嗓音在小小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在公司天天都是商务宴请，绷着个脸，装模作样。
难得看你吃得这么放松，这么……有烟火气。”
沈瑶用纸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角，唇上的一点亮色被抹去，更显出几分清冷。
她抬眼，笑得像只小狐狸：“程公子这是在视察员工的用餐习惯，准备写进年终考核？”
“观察我未来的小师妹。”
程昱一本正经地纠正她，“说起来，咱们俩这算不算亲上加亲？”
“咳咳！”
沈瑶一口汤差点喷出来。
这话说得......太有水平了。
暧昧到了极致，偏偏又让你抓不到任何把柄。
同一个导师门下的师兄妹，可不就是“亲”上加“亲”？
“能不能进王院士的门，还得看面试。”
沈瑶迅速调整好呼吸，避开他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那三本书，必须尽快啃完。”
“放心，我读书速度快得很。”
程昱的自信简直要溢出来，“再说，你觉得王老爷子，真能狠心把我们俩都刷掉？”
“王院士不是那种人。”
沈瑶摇头，语气斩钉截铁，“他要是觉得我们水平不够，别说你爸的面子了，就是程董亲自来，他也不会妥协。”
这点判断，沈瑶有绝对的自信。
王院士能在学术圈和政界屹立几十年不倒，靠的就是谁也动摇不了的原则性。
程卫东的钱，能捐楼，能买设备，但绝对买不通这种国宝级学者的风骨。
学术圈里导师们最怕什么学生？
——在学术界你对我毫无威胁，在教育界你让我身败名裂！
王院士显然不想自己一世清名，晚节不保。
“有道理。”
程昱收起了玩笑的神色，坐直了身体，“那计划一下，吃完饭就去图书馆扫荡，晚上回我那一块儿啃？”
沈瑶心里飞快地盘算了一下。
单独和一个男人回他的公寓，彻夜学习，这话说出去保准没人信。
可转念一想，他们的确时间紧迫，读书报告需要大量的讨论。
而且，这不正是她想要的“深度绑定”吗？
“行，”
她抬起下巴，目光清亮地看着他，“但说好了，只讨论学术问题。”
程昱立刻举起双手，做出一个投降的姿势，笑得肩膀都在抖：“遵命！我的小师妹。
保证，绝对不越界！”
……
下午的清北图书馆，堪称神仙打架现场。
沈瑶在经济学专区的书架间穿梭，像一只灵巧的猫。
她很顺利地在角落里找到了《全球化与本土化》，但另外两本，书架上空空如也。
她正准备去前台系统里查询借阅记录，一个熟悉又带着几分阴郁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找这个？”
沈瑶回头，陈志明正站在她身后，手里拿着的，赫然就是那本《华国产业政策演变史》。
他的表情很复杂，像嫉妒，又像不甘。
沈瑶点点头：“你也选了王院士？”
“我？我没那个命。”
陈志明扯了扯嘴角，笑得比哭还难看，“帮我导师查点资料。”
他把手里的书递了过去。
沈瑶伸手接过，指尖触碰到书的硬壳封面，说了声：“谢谢，我看完尽快还你。”
“沈瑶。”
陈志明突然叫住她，身体微微前倾。
声音压得极低，“你知不知道，王院士每年只招两个保研生？”
“所以？”
沈瑶的眼皮都没抬一下。
“所以，你跟程昱两个人，就把所有人的路都堵死了！”
陈志明的音量陡然拔高了一点，眼镜片后面闪着怨毒的光，“凭什么？就因为他爸是程卫东？
已经有人看不惯，准备举报你们走后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