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四，小年。
沈瑶站在超市生鲜区的冷柜前，指尖轻轻敲着玻璃柜面，目光在各类海鲜上逡巡。
她今天穿了一件米白色的高领毛衣，外面是修身的米色棉衣，黑色直筒裤衬得腿型修长，头发松松地挽在脑后，露出白皙的脖颈。
“瑶瑶，你看这个虾怎么样？”
李红梅拎着一盒冷冻虾仁凑过来，“你爸说年夜饭想做虾仁炒蛋。”
沈瑶扫了一眼，摇头：“妈，买新鲜的，这种冷冻的口感不好。”
李红梅犹豫：“新鲜的要贵一倍多呢……”
沈瑶直接伸手从旁边的活鲜区拿了一盒活虾：“就这个吧，年夜饭一年就一次。”
李红梅张了张嘴，最终没说什么，只是悄悄看了眼价格标签，心里默默算着账。
沈瑶注意到了母亲的小动作，心里微微一酸，但很快又压了下去。
她不是不知道家里的经济状况，只是现在的她，已经不会再为这种小钱斤斤计较了。
“妈，再买点螃蟹吧，爸爱吃。”沈瑶说着，已经走向海鲜区。
李红梅赶紧跟上：“瑶瑶，螃蟹太贵了，而且你爸血脂高……”
“偶尔吃一次没事。”沈瑶语气轻柔但不容反驳，“我付钱。”
李红梅看着女儿利落地挑了几只肥美的梭子蟹，忽然觉得有些陌生。
曾经连买瓶矿泉水都要犹豫半天的女儿，如今在超市里挑选高档海鲜的样子，熟练得像是稀松平常。
推着购物车走向收银台时，沈瑶忽然察觉到一道视线。
她微微侧头，看到一个穿着深灰色羽绒服的年轻男人站在零食区，正愣愣地看着她。
那人戴着一副黑框眼镜，面容清秀，看起来有些眼熟。
沈瑶在记忆里搜索了一下，很快对上号，宋晨辉，高中同学，当年班里的学习委员。
对方显然也认出了她，表情瞬间变得局促起来，手里的薯片差点掉在地上。
沈瑶礼貌性地点头微笑，然后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继续推着购物车往前走。
“瑶瑶，那是你同学吗？”李红梅敏锐地注意到了刚才的互动。
“嗯，高中同学。”沈瑶语气平淡，“不熟。”
她话音刚落，身后就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正想着，身后突然传来一道迟疑的声音——
“沈瑶？”
“宋晨辉？”
对方眼睛一亮，似乎没想到她能认出自己，连忙点头：“对，是我。”
沈瑶礼貌地笑了笑：“好久不见。”
宋晨辉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干巴巴地挤出一句：“你……回来过年啊？”
“嗯。”沈瑶点头，目光在他身上扫了一圈。
宋晨辉比高中时高了不少，肩膀宽了，脸也成熟了些，但眼神里的青涩感还在。
他穿着普通的羽绒服和牛仔裤，鞋子是某运动品牌的基础款，整体打扮干净但没什么亮点，一看就是普通上班族的模样。
沈瑶收回视线，心里毫无波澜。
“瑶瑶，这是你同学？”李红梅凑过来，好奇地打量着宋晨辉。
“高中同学。”沈瑶简短介绍。
宋晨辉连忙对李红梅和沈父点头：“叔叔阿姨好。”
李红梅笑眯眯地应了，沈父也点了点头。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宋晨辉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购物篮的提手，喉结滚动了一下，终于鼓起勇气问：
“你现在……在燕京工作？”
“嗯。”
“听说你在程氏集团？”
沈瑶挑眉：“你消息挺灵通。”
宋晨辉干笑：“同学群里有人提过。”
沈瑶没接话，只是淡淡地看着他。
宋晨辉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眼神飘忽了一瞬，又强撑着找话题：“那个……你这次回来待多久？”
“初五走。”
“哦……”宋晨辉顿了顿，突然像是下定决心一般，“要不……加个微信？以后同学聚会方便联系。”
沈瑶看了他两秒，忽然笑了：“行啊。”
她拿出手机，调出二维码。
宋晨辉连忙扫码添加，动作有些急切，像是怕她反悔。
加完好友，沈瑶收起手机，语气随意：“有空再聊，我先陪爸妈买东西了。”
宋晨辉连忙点头：“好，好，你们忙。”
沈瑶推着购物车离开，背影纤细挺拔，风衣下摆随着步伐轻轻摆动，整个人透着一种疏离又优雅的气质。
宋晨辉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心里一阵怅然。
高中时的沈瑶，穿着宽大的校服，扎着马尾辫，素面朝天，坐在教室第三排靠窗的位置。
她不爱说闲话，但成绩永远名列前茅。
偶尔被老师点名回答问题，声音清冷干净，像一泓山涧溪水。
那时候，他坐在她斜后方，上课时总忍不住看她低头记笔记的侧脸，看她偶尔皱眉思考时睫毛轻颤的样子。
但他从来没敢靠近她。
家里管得严，不许他早恋，他自己也胆小，总觉得像沈瑶这样天仙般的女孩，不会看上他这种普普通通的男生。
后来高考结束，沈瑶去了清北，他去了省城的985，两人再无交集。
再后来，他听说她去了程氏集团，听说她交了个家世显赫的男朋友。
他以为自己早就放下了。
可今天偶然遇见，他才发现，有些情绪只是被时间掩埋，从未真正消失。
现在的沈瑶更漂亮了，但也更遥远了。
她站在货架前挑选商品的样子，像一幅画，而他只是个误入画中的路人。
宋晨辉低头看了看手机里新添加的联系人，苦笑了一下。
他知道自己没机会。
但他还是忍不住想，如果能回到高中，他会不会鼓起勇气，和她说一句话？
哪怕只是一句——
“今天的数学作业，你会做吗？”
回家的路上，李红梅忍不住问：“那男孩子是不是对你有意思？”
沈瑶正在查看手机里程昱发来的消息，头也不抬：“妈，你想多了。”
“我看他看你的眼神就不对。”李红梅絮絮叨叨，“那孩子看起来挺老实的，现在在哪儿工作啊？”
“不知道，没问。”沈瑶关上手机，“妈，我有男朋友了，您别瞎操心。”
李红梅叹了口气：“我知道，就是觉得……”
“觉得什么？”
“没什么。”李红梅摇摇头，没再说话。
沈瑶知道母亲在想什么。
程昱那样的家世，对普通家庭来说高不可攀。
有个宋晨辉这样的备胎留着也不错？
李红梅总是担心女儿最后会受伤。
但沈瑶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晚饭后，沈瑶帮父亲收拾碗筷。
沈父一边擦桌子一边问：“瑶瑶，你那个男朋友……家里是做什么的？”
“做生意的。”沈瑶轻描淡写地回答。
“多大生意啊？”
沈瑶把碗放进洗碗机，想了想：“爸，您知道程氏集团吗？”
沈父的手顿了一下：“那个做房地产的程氏？”
“嗯。”
沈父被干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低声说：“瑶瑶，那种家庭……”
“爸，”沈瑶打断他，声音很轻但很坚定，“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沈父看着女儿沉静的眼神，最终只是叹了口气：“你从小就比我们有主意。”
沈瑶笑了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晚上回到房间，沈瑶接到了程昱的视频电话。
屏幕里的程昱穿着家居服，头发还有些湿，显然是刚洗完澡。
他背后的装修风格一看就是高档公寓，和沈瑶老家简朴的卧室形成鲜明对比。
“瑶瑶，想我没？”程昱笑嘻嘻地问。
沈瑶靠在床头，唇角微扬：“才分开几天啊。”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嘛。”程昱凑近屏幕，“你今天干嘛了？”
“陪爸妈买年货。”沈瑶顿了顿，“遇到个高中同学。”
“男的女的？”程昱立刻警觉。
沈瑶失笑：“男的，不过完全不熟。”
程昱哼哼两声：“我警告你啊沈瑶同学，你现在可是名花有主的人。”
“知道啦。”沈瑶故意拖长音调，“程大少爷还有什么指示？”
程昱被她逗笑了，两人又聊了一会儿，直到沈瑶听到母亲在门外走动的声音，才压低声音说：
“我先挂了，爸妈都睡了。”
挂断电话后，沈瑶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出神。
这个房间是她高中时住的，书桌上还贴着她当年写的学习计划，墙上的奖状已经有些泛黄。
一切都和记忆中一样，却又感觉那么遥远。
她忽然想起白天遇到的宋晨辉。
曾经在班里默默无闻的男生，现在看起来过得也不错，但和她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她很清楚自己要什么。
宋晨辉也好，其他什么人也好，都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
她的目标从来只有一个——
程昱，和程昱背后的程氏集团。
温柔乡是英雄冢，但沈瑶从来不是什么会被温情绊住脚的人。
沈瑶翻了个身，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