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洛天庭的至高殿堂内,神圣凯莎并未端坐于那象征宇宙至高权柄的王座之上。她静立于巨大的星穹投影之下,目光穿透闪烁的星图,仿佛凝视着已知宇宙的每一个角落。年轻的左翼护卫艾兰静立一旁,敏锐地感受到今日女王的气息比以往更加凝重。
“艾兰,”凯莎的声音率先打破了殿堂的寂静,没有往日的威严,反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你是否曾思考过,天使守护的‘正义’,其根基究竟何在?”
艾兰微微一怔,随即挺直身躯:“正义秩序是宇宙的基石,女王。它庇护弱小,惩戒邪恶,维系着生命与文明的存续与发展。”这是她接受教导以来最核心的认知。
凯莎缓缓转过身,眼中流转的金色数据链稍稍减缓了速度,显露出其下更深层的思绪。“基石…说得很好。但基石之下,往往是更为冰冷和坚硬的现实。”她抬手轻触星图,一幅幅景象流转展现——无数文明在战火中哀嚎,又在秩序的庇护下重获新生。
“我目睹过极致的‘无序’。”凯莎的语调沉静,却带着千钧重量,仿佛将彦拉回数万年前那片血腥与黑暗的岁月。“华烨的天宫秩序,便是将欲望奉为圭臬,将强权视为真理。那时,生命,尤其是女性的生命,可以被随意践踏、交易、摧毁。”
景象中,年轻时代的凯莎、鹤熙、凉冰并肩立于焦土之上,身后是无数牺牲的女天使战士。“我们推翻它,并非仅仅为了夺取权力,而是为了建立一个截然不同的秩序——一个生命能够得到基本尊重,文明能在其选择道路上安稳发展的秩序。”
凯莎的目光略显悠远:“凉冰…她后来痴迷于所谓的‘终极恐惧’,坚信唯有拥抱虚空、不断突破一切界限乃至伦理,文明才能存活。”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那不仅是愤怒,或许还有一丝未能引导妹妹的遗憾。“她认为我的秩序是僵化、是禁锢,是阻碍进步的枷锁。”
“但她错了。”凯莎的语气重新变得坚定无比,“绝对的‘自由’,若失去对生命最基本的敬畏,其终点必然是弱肉强食的混沌,是文明的倒退,甚至是整个已知宇宙的灾难。正义秩序,并非剥夺自由,而是为自由划定了不可逾越的底线——那便是不能肆意剥夺其他生命生存与发展的权利。”
星图变幻,聚焦于那片从地核实验室传来的、已被神圣领域强行镇压下去的混乱能量数据残留。凯莎的眼神骤然变得冰冷而锐利。
“而鹤熙与凉冰此刻所做的,”她的声音里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否决,“正是试图用最危险的方式,撬动这秩序的根基。”
“她们试图扮演‘造物主’。”凯莎一针见血地指出,语气中带着深深的警示,“并非自然孕育,并非文明演进,而是直接融合神圣与虚空这两种极端对立、性质未明的强大力量,并强行注入一个来自异时空的灵魂。”
在凯莎的信念体系中,生命形态的演进应是文明在尊重自然法则基础上的缓慢积累与突破。而鹤熙和凉冰的实验,在她看来,是一种对生命自然形态的亵渎,一种极度危险的捷径。
“她们只看到了力量融合的可能性,看到了突破所谓‘瓶颈’的希望。”凯莎继续说道,声音愈发冰冷,“但她们忽略了其背后难以估量的风险!一个不受控的、拥有如此复杂力量根源的‘存在’,一旦失控,其造成的危害将远超任何一场星系级别的战争!它可能从法则层面动摇甚至撕裂已知宇宙的稳定!”
凯莎看向艾兰,目光灼灼:“艾兰,真正的力量,并非来自于能创造多么强大的毁灭性武器,或是制造出多么超越常理的生物。真正的力量,来自于克制,来自于对宇宙亿万生灵的责任感。”
“我们天使拥有凌驾于多数文明之上的力量,这并非我们肆意妄为的资格,而是我们肩负更大责任的缘由。”她指向星图中那些繁荣或正在挣扎的文明,“正义秩序,守护的是这一切。它或许不完美,甚至有时显得严苛,但它确保了绝大多数文明能在相对安全的环境下,依靠自身的力量去选择、去成长、去追寻他们的未来。”
“而鹤熙与凉冰的实验,”凯莎最终斩钉截铁地结论道,“是在创造一个可能吞噬这一切的、无法预知的‘奇点’。我决不允许任何人,以任何理由——即便是出于看似美好的初衷——去冒毁灭已知宇宙的风险。”
殿堂内陷入沉寂,只有星图无声运转。凯莎的背影在浩瀚星空下显得异常孤独,却又异常坚定。
“有时,守护秩序意味着必须做出艰难甚至残酷的抉择。”她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叹息,“即便这意味着,要亲手扼杀一个可能性的萌芽,要站在昔日战友的对立面,要承受‘冷酷’与‘独裁’的指责。”
“但这就是‘诸神之王’必须承担的重负。”神圣凯莎最终说道,她的意志再次变得如同星辰般不可动摇,“为了更多的生命,为了已知宇宙的延续,有些界限,绝对不容逾越。”
这一刻,艾兰深刻地理解了凯莎女王那看似无情的“销毁令”背后,所蕴含的沉重得令人窒息的信念与责任。正义秩序的光辉,并非仅仅闪耀在胜利与荣耀之中,更深藏在每一次艰难决断所带来的孤独与背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