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我们一路南下,航行了近一个月,途中遭遇了好几次风暴,还遇上了一帮海盗,现在想想,那一段日子真是精彩又刺激。”
姜秣来了兴趣,忍不住追问:“后来呢?你都到了什么地方?”
“我们去了好几个地方,有一个叫云泽的国家,令我印象最深,那里的居民皮肤大多是小麦色,说着完全听不懂的语言,他们那的人信奉月神,水性大都极好,大启境内上好的珍珠,如今大多都是从云泽运过来了,那的寺庙很多,庙顶上雕刻着各种奇异的鸟兽。”
“那里的水果也奇特,各种各样,有一种外壳长满刺,切开后气味冲鼻,但吃起来却是甜的。”
“怎么突然想起与我说这些?”她看向萧衡安轻声问。
萧衡安转头看她,暮色中,他的目光格外深邃,“你之前不是与我说过,想去看山川湖海么,我猜你会对这些感兴趣,说不定有一天,你也会到那去。”
姜秣移开视线,没有接话,只是将目光重新投向已染上紫红色的海面。
萧衡安也不再言语,二人就这样静静坐着,任凭最后一丝余晖洒在身上。
这时,姜秣才轻声道:“多谢你告诉我这些,子安。”
闻言,萧衡安侧头看向姜秣,眼中泛起笑意。
海风渐凉,吹起姜秣鬓边的发丝,他极克制地收回几乎要替她拢发的手,只温声道:“起风了,天色已暗,回去吧。”
天边最后一抹光隐没在深蓝色的夜幕中,二人一道离开。
回到海平街,姜秣远远便瞧见自家院门前站着几人。
她走近一看,是何府的何湘黛,她身后跟着管事和一名婢女。
姜秣有些诧异,她上前问道:“何小姐,这个时候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何湘黛见到姜秣,脸上立刻绽开亲热的笑容,上前迎道:“姜姐姐,你回来得正好,我正要找你呢!明日城外的韵霞园有场迎春宴,是万家主办的,我想着姐姐初来乍到,正好可以去散散心,认识些朋友,特来邀你同去。”
姜秣对此并不大感兴趣,婉言推拒道:“多谢何小姐美意,只是我明日已有安排,恐怕……”
何湘黛闻言,脸上露出些许失落,语气带上了几分恳求,“姜姐姐,我前些日子病了好久,近日才好些,这几月闷在家里实在无趣。明日迎春宴上,珠州各家的公子小姐都会去,热闹得很。姐姐就当陪陪我,好不好?多认识些人,日后在珠州走动也方便些。”她轻轻晃了晃姜秣的衣袖,眼巴巴地看着姜秣。
姜秣心中微动。何湘黛这般热情相邀,若不是真心想找她作陪,便是另有所图。不过那样的场合人多口杂,或许能听到一些有用的消息。
姜秣略一思忖,她面上露出些许松动,“何小姐这般盛情,我再推辞倒显得不近人情了。”
何湘黛立刻喜笑颜开:“太好了!姜姐姐,叫我湘黛便可,那明日巳时,我让马车来接姐姐。”
“好。”姜秣颔首应道。
送走何湘黛,回到院子,姜秣便将明早去林氏船厂查看招工情况的事情,交代给了齐立。
齐立拍着胸脯保证一定办好,“好的姜秣姐,另外,散布消息的事已经办妥,眼下已经在城中渐渐流传了。”
“做的不错。”姜秣满意道。
*****
翌日巳时,姜秣登上马车,与何湘黛一道去往韵霞园,与之同行的还有何府的两位公子,正在马车两旁骑前行。
韵霞园位于珠州城西郊,依山傍水,景致极佳。
今日是珠州的百年世家万家在此设宴,园内早已衣香鬓影,笑语喧哗。珠州有头有脸的公子小姐来了不少,三三两两聚在一处闲谈。
何湘黛拉着姜秣在园中走动,便被游人拉去说话,姜秣见状乐得清静,寻了一处地方默默观察着周遭的人群。
不多时,一道身影出现在姜秣视线里。只见秦沐阳含笑走了过来,目光直接落在姜秣脸上,“真是巧了,没想到能在此处再见姑娘。昨日匆匆一别,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姜秣不欲多言,只道:“姓姜,单名一个秣字。”
秦沐阳瞧着姜秣态度冷淡,却没在意,继续道:“姜姑娘是初次来这韵霞园吧?园东有片海棠林,此刻开得正好,不如由秦某为姑娘引路一观?”
姜秣不想,正欲找借口离开这,不远处却忽然传来一阵争执,霎时吸引了周围人的目光。
只见一位身着鹅黄衣裙的小姐斜睨着对面穿梅粉衣裙的女子,语带讥诮:“眼下城里都在传,说有家船行行事不端,专使些见不得光的手段打压同行,说的该不会正是你们李家吧?”
李小姐当即柳眉倒竖,反驳:“休要血口喷人!都是些风言风语,谁知是哪个贱人眼红我们李家,在背后嚼舌根,既说得这般确凿,你倒是拿出证据来!”
“急什么?”鹅黄衣裙的小姐轻嗤一声,眼眸一闪,“是不是污蔑,你们李家心里应当最清楚,而且……”她刻意拖长语调,“我还听说,那家船行还在做杀头的买卖,这该不会,也是你们李家吧?”
“你胡说!”
随后,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争执渐起,周围的人都围拢过去,或劝解,或看热闹。
姜秣站在人群外围,看着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波,这才一天,流言就已经传到这些世家子弟的耳中,看来陆既风那边的人也在使劲。
秦沐阳不知何时又凑近了些,低声道:“珠州各家关系盘根错节,这样的戏码,隔三差五总要上演一回,姜姑娘可觉得有趣?”
姜秣目光依旧落在争执处,不动声色的移了一步,“虽是口舌之争,但偶尔看着确实有趣。”
姜秣静立片刻,见那两位小姐的争执虽引众人围观,却终究是些车轱辘话来回转,并未透出什么新鲜消息,便觉兴致索然。
她侧身对秦沐阳轻声道:“秦公子,我有突然想到有些要事,先告辞。
秦沐阳闻言眉梢微挑,有些错愕,“姜姑娘这就要走?宴会才刚开始。”
姜秣浅浅一笑,态度坚持,“不错。”
秦沐阳见姜秣态度坚持,也没强留,“可要为姜姑娘备一辆马车?”
“不必麻烦,告辞。”姜秣谢绝,说完,她便转身离开。
秦沐阳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沐阳哥,你在看什么?”一个长相清丽的女子走到秦沐阳旁边,好奇问道。
“没什么,寄舒妹妹可有何事?”秦沐阳收回目光,神情温柔看向那女子。
“合华姐姐见你一人在此,便让我来叫沐阳哥过去品茶。”
“佳人相邀,秦某只好恭敬不如从命。”秦沐阳轻笑道,与那女子一道离开。
姜秣回到珠州城内,先去了城南一家的书肆,挑了两本地方志杂录,又在隔壁糕点铺子买了些新出糕点,这才不紧不慢地往海平街走。
直到太阳西斜,姜秣才回到院中,这时齐立正在院中擦拭桌椅,见她回来,立刻高兴的凑过来,“姜秣姐,这么早就回来了,还以为得到晚上。”
“待着无趣,便找回来了。”姜秣将糕点递给他,“船厂那边情况如何?”
齐立接过,脸上带着兴奋:“正要跟你说呢!消息散出去后,今天午后,陆续来了一些人,到船厂打听招工情况。”
姜秣心下了然,看来眼下只用等明日府衙的拍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