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拍卖会的正式拍卖还是在金陵饭店的最大厅中如期开拍
主会场内灯火通明,与预展时的凝重专注不同,此刻更多了几分商业竞逐气味。
藏家们各自落座,低声交谈,目光却不时扫向手中的拍卖图录,或在会场内搜寻着潜在竞争对手的身影。
许心坐在刘世轩身侧,王天河和周世宏则乖巧地坐在后排。
他的目光掠过前排,马昀和杜老,坐在了斜前方,墨云则独自一人坐在靠中部的位置那里,姿态优雅,仿佛只是来欣赏一场寻常的演出。
更远处,周慕云的身影依旧隐在角落,如同一个沉默的观察者。
拍卖师是一位经验丰富、声音沉稳的中年人,简短的开场白后,拍卖正式开始。
最初的几件是暖场的小品,竞价不算激烈,但也平稳落槌。
气氛在那件商周青铜爵 登场时,开始升温。
当拍卖师报出“拍品第15号,商周青铜爵,起拍价两百八十万元”时,台下顿时响起一阵低语。
一位资深藏家迫不及待地举牌:“三百万!”
另一位南方口音的老者立刻跟进:“三百三十万!”
“三百六十万!”一位来自南方的实业家声音洪亮。
一位中年男人对身旁的朋友低声赞叹,声音恰好能让周围人听到:“你看这锈色,层次多丰富!绿锈、红斑、蓝锈,分布自然,简直是教科书级别的皮壳!范线也清晰有力,器型更是标准的商晚期制式,太难得了!”
他的朋友附和:“确实,这种‘黑漆古’底子带上七彩锈的,现在市场上几乎绝迹了。只要能确认不是‘复锈’,绝对是博物馆级别的重器!”
此时,价格已被西北口音的藏家推至“四百五十万”。
刘世轩和马昀坐在前排,面无表情。
马昀甚至微微摇头,对杜老低语说着什么
杜老捻须不语,目光深邃。
这时,一位一直沉默的电话委托加入战局:“五百万!”
会场一阵小小的骚动。
西北汉子似乎被激起了好胜心,咬牙道:“五百三十万!”
电话委托毫不犹豫:“五百六十万!”
最终,在经过二十几轮激烈竞价后,这件被许心判定为“老胎后工复锈”的青铜爵,以惊人的 六百二十万元 落槌,被电话委托丁收入囊中。
落槌瞬间,场内响起一片羡慕的掌声。
得主虽未露面,但那份“捡漏”国宝重器的喜悦,仿佛能透过电话线传递过来。
王天河在后面看得目瞪口呆,扯着周世宏的袖子:“我的老天爷,六百多万……买个动了手脚的?这帮人也太疯了吧!”
周世宏苦笑:“因为做得太像了,手段通神了。”
没多久,那幅 明代“仇英款”《桃源仙境图》手卷 登场。
“拍品第28号,明代仇英款《桃源仙境图》手卷,起拍价四百五十万。”
竞价从一开始就白热化。
“四百八十万!”
“五百二十万!”
“五百五十万!”一位对书画有独爱情结的中年人亲自举牌。
“五百八十万!”另一位画廊主人紧随其后。
有藏家一边竞价,一边对身边的顾问感慨:“你们看这绢色,这墨气,沉而不滞,亮而不浮,绝对是明代老绢无疑!这画工,山石皴法,人物开脸,完全是十洲家法,精妙绝伦!尤其是这云雾的处理,虚实相生,灵气十足!我看款识也没问题,笔力遒劲,印色沉古。”
他的顾问连连点头:“孙老好眼力!此卷气息纯正,保存完美,若是真迹,价值当在千万以上。目前这个价位,还有空间。”
价格很快突破了七百万大关。
“七百二十万!”被称为孙老的藏家再次加价。
“七百五十万!”画廊主人己志在必得,他显然打算购入后运作到海外市场。
“八百万!”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是一位新入场的年轻资本代表。
最终,这幅被许心看破是“利用明画底本后添仇英款”的手卷,在经过多轮惨烈争夺后,以 九百五十万元 的惊天价格,被年轻藏家拍下。
年轻得主脸上洋溢着胜利的笑容,仿佛已经看到了这幅“仇英真迹”在他会所中熠熠生辉的场景。
马昀看着这一幕,后背渗出冷汗,低声对杜老说:“杜老,这做局的人,对人心和市场的把握,太可怕了。”
杜老缓缓道:“技近乎道,可惜,用错了地方。能骗过这么多行家,其本身对古画的理解和仿制技艺,已臻化境。”
随后上拍的 明代“吴门”青绿山水手卷(拼接品)和那面 唐代“金银平脱鸾鸟衔绶镜”(后刻工艺复刻),也分别以 五百八十万 和 四百三十万 的价格,被不同的藏家热情购得。
竞拍过程中,不乏对其“精妙工艺”、“罕见品相”的溢美之词,全然不知自己重金买下的,是一件件堪称艺术品的“完美病患”。
许心静静地坐在台下,看着这一场场狂热的闹剧。
藏家们对赝品的追捧越是热烈,他内心就越是感到一种冰冷的荒谬与无力。
这些器物背后所代表的造假技术,已经高超到足以扭曲市场的认知,挑战行业的底线。
墨云依旧安静地坐在不远处,她的嘴角偶尔会泛起一丝难以捉摸的弧度
不知是在嘲笑那些被打眼的藏家,还是在感慨这幕后那只翻云覆雨手的强大。
拍卖会仍在继续,但这几件赝品引发的狂热竞拍,已经为这场盛会定下了一个扭曲的基调——
在这个舞台上,真相与假象的界限已然模糊,而极致的“美”,无论其出身如何,总能找到为之疯狂的拥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