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当第一缕晨曦刺破云层,照亮青云宗连绵的山峦时,废丹房角落那两个被废去修为、如同死狗般的影煞杀手,已然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些许打斗的痕迹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很快便被山风吹散。
王铁柱推开房门,迎着朝阳,深深吸了一口气。他换上了一身干净的内门弟子青袍,虽依旧朴素,却难掩其下挺拔的身姿和那双沉静眼眸中不时闪过的精芒。经过一夜调息,他不仅彻底巩固了练气六层的修为,对昨夜一战也有所体悟,对自身力量的掌控更上一层楼。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去清理丹炉,而是径直走出了废丹房区域,向着青云宗核心区域——执法堂所在的方向走去。
步伐沉稳,不急不缓。但他的出现,却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石子,迅速在内门弟子中引起了波澜。
“看!是王铁柱!”
“他居然还敢大摇大摆地出来?”
“听说昨天赵乾师兄和孙淼师兄在黑木林边缘被他打成重伤,现在还在洞府躺着呢!”
“何止!我听说昨晚影煞的人去找他麻烦,结果……悄无声息了!”
“什么?影煞都失手了?这王铁柱现在到底什么修为?”
“看他气息,好像……好像是练气六层!这才多久?他入门才几年?!”
沿途所遇弟子,无论内门外门,皆纷纷侧目,低声议论,目光中充满了震惊、好奇、忌惮,甚至是一丝恐惧。王铁柱对此视若无睹,他的目标只有一个——执法堂。
他要将周霖勾结影煞,残害同门之事,公之于众!即便没有确凿证据,他也要将此事闹大,逼执法堂,逼宗门高层表态!他不能再被动等待周霖无休止的暗算。
当他来到那座庄严肃穆、通体由黑曜石砌成的执法大殿前时,广场上已然聚集了不少闻讯赶来的弟子,显然消息已经传开。
执法堂值守弟子见到王铁柱,脸色也是一变,其中一人硬着头皮上前阻拦:“王师弟,此地乃执法重地,若无要事,还请……”
“我有要事禀报!”王铁柱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整个广场,打断了值守弟子的话,“内门弟子周霖,勾结影煞,派遣杀手于昨夜潜入我废丹房居所,意图行刺!证据在此!”
说罢,他抬手一挥,两枚沾染着血迹、造型奇特的黑色令牌“铛啷”一声落在执法堂大殿前的青石地面上。令牌之上,清晰地刻着一个“影”字,背面则是一道狰狞的鬼影图案——正是影煞杀手的身份标识!
这两枚令牌,是他从那两个杀手身上搜出的唯一能证明其身份的东西。
“哗——!”
广场上瞬间一片哗然!
勾结影煞,残害同门!这在宗门律法中,是足以废除修为、逐出宗门甚至处以极刑的重罪!虽然大家都知道周霖与王铁柱有怨,但谁都没想到,周霖竟然敢动用如此极端的手段!
“王铁柱!你血口喷人!”
一声气急败坏的厉喝从人群后方传来。只见周霖在一众拥趸的簇拥下,脸色铁青地快步走来。他显然也没料到王铁柱不仅没死,反而敢如此直接地打上门来,更是拿出了影煞的令牌!
他目光阴毒地盯着王铁柱,又扫了一眼地上的令牌,强自镇定道:“谁知道你这令牌是真是假?说不定是你自己伪造,用来污蔑于我!你说我派影煞杀你,可有其他证据?可有目击证人?”
他笃定王铁柱拿不出更多证据。影煞行事隐秘,绝不可能留下把柄。那两个杀手就算失手,也定是死士,不会开口。
王铁柱看着周霖,眼神平静无波:“证据?我王铁柱还站在这里,就是最好的证据!若非我侥幸未死,此刻早已是一具枯骨,又岂能在此与你对质?至于证人……”
他目光扫过围观人群,凡是被他目光扫到的人,都不自觉地移开视线,不敢与他对视。牵扯到周家和影煞,谁敢出来作证?
“哼!无凭无据,仅凭两块不知真假的令牌,就敢污蔑内门精英弟子,王铁柱,你该当何罪?!”周霖见无人敢出声,底气更足,反咬一口,气势汹汹。
就在这时,一个懒洋洋的声音,突兀地在人群外围响起:
“吵什么吵?大早上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佝偻着背、提着个酒葫芦的老头,正睡眼惺忪地挤开人群,不是张老头又是谁?
他怎么来了?所有人都是一愣。废丹房的张老头,在宗门内是出了名的不管闲事。
张老头走到王铁柱身边,看都没看周霖,弯腰捡起那两枚影煞令牌,在手里掂量了一下,撇了撇嘴:“啧,影煞的‘鬼影令’,还是铜牌级别的。小子,你惹麻烦的本事见长啊。”
他这话看似在说王铁柱,但无疑确认了令牌的真实性!
周霖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张师叔!此事与你无关,还请……”
“怎么无关?”张老头抬起浑浊的眼睛,瞥了周霖一眼,“这小子现在归我废丹房管。你们打打杀杀我不管,但跑到我地盘上撒野,还差点把我那些宝贝丹炉弄脏了,这就跟我有关了。”
他晃了晃手中的令牌,对着执法大殿内喊道:“里面的,别装死了!事情都闹到门口了,还不出来断个公道?难道要我这把老骨头亲自把人拎进去?”
执法大殿内沉默片刻,随即,一股强大的威压弥漫开来,一名面容肃穆、身穿玄色执法长老服饰的中年人,缓步走了出来。正是执法堂的刘长老,筑基中期修为。
刘长老目光扫过场中情形,最后落在张老头手中的令牌上,眉头微皱。他显然认出了令牌,也知晓张老头的特殊。
“张师兄,此事……”刘长老对张老头的称呼,竟带着一丝客气。
“事实摆在眼前,影煞的爪子都伸到宗门内部了,你们执法堂是干什么吃的?”张老头毫不客气地打断他,将令牌丢了过去,“赶紧查清楚,该抓的抓,该罚的罚,别耽误我回去睡觉。”
刘长老接过令牌,脸色凝重。他看向王铁柱:“王铁柱,你指控周霖勾结影煞,除了这令牌,可还有其他佐证?”
王铁柱拱手道:“回刘长老,弟子昨夜遭遇两名影煞杀手袭击,侥幸将其反制。此二人已被弟子废去修为,若长老需要,弟子可将其交出,由执法堂审讯。此外,周霖指使赵乾、孙淼二人于黑木林边缘截杀弟子,此事亦有黑木林边缘村落猎户可为旁证。”
他言辞凿凿,条理清晰。
周霖急忙辩解:“刘长老明鉴!赵乾、孙淼与王铁柱素有私怨,他们私下争斗,与我何干?至于影煞杀手,更是无稽之谈!定是有人冒充影煞,意图挑拨离间,嫁祸于我!”
双方各执一词,场面一时僵持。
刘长老沉吟不语。周家在内门势力不小,没有铁证,他也不好轻易动周霖。但张老头出面,王铁柱又拿出了影煞令牌,此事绝不能轻易揭过。
“此事关系重大,需详细调查。”刘长老最终沉声道,“王铁柱,你先将那两名杀手交由执法堂。周霖,在事情查明之前,你不得离开宗门,随时听候传唤!”
这算是各打五十大板,暂时将双方都约束起来。
周霖心中暗恨,却也不敢违逆执法长老,只得躬身应道:“是,弟子遵命。”只是他看向王铁柱的眼神,怨毒之色几乎要溢出来。
王铁柱面色平静,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他本就没指望能一次扳倒周霖,他要的,就是将此事摆在明面上,让周霖和他背后的势力有所顾忌!
“弟子遵命。”王铁柱也拱手应道。
张老头打了个哈欠,仿佛对结果毫不关心,拍了拍王铁柱的肩膀:“行了,热闹看完了,跟我回去清理丹炉。”
说罢,他便提着酒葫芦,晃晃悠悠地转身离去。
王铁柱看了周霖一眼,目光冰冷,随即也转身跟上张老头。
一场风波,暂时平息。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短暂的宁静。王铁柱与周霖之间的恩怨,已然彻底摆上了台面,不死不休!
而王铁柱今日在执法堂前,直面周霖,不卑不亢,更是疑似得到了废丹房张老头的公开维护,其形象在内门弟子心中,已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再无人敢因其杂役出身而有所轻视。
一股潜流,开始在青云宗内暗自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