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域里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但栖欢凭着自己的生物钟和活动规律,大致能判断出又过去了几天。她最近迷上了用云谏教她的那点微末的黑暗小法术去“招惹”神域里一些无害的、能量凝聚成的小光点。
她屏息凝神,指尖缠绕着那丝比头发还细的黑雾,小心翼翼地靠近一个飘浮的、如同蒲公英种子般的光团。黑雾轻轻一碰,光团立刻炸开,变成一小片细碎的光雨,簌簌落下。
“噗。”栖欢被逗笑了,眼睛弯成了月牙。这种微不足道的小把戏,她却玩得津津有味。
云谏就站在不远处,沉默地看着她自得其乐。他发现,仅仅是看着她这些简单纯粹的快乐,他体内那亘古沉寂的能量,似乎也会随之产生一种极其微妙的、几不可察的平和波动。这种感觉很陌生,但他并不排斥。
玩累了,栖欢跑回他身边,很自然地拉住他冰凉的袖子,仰头问:“云谏,还有没有其他好玩的地方?像冰原那样的?”
她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好奇,那些光球里记录的瑰丽景象,远不及亲身站在其中来得震撼。
云谏银眸微动,正要回应,栖欢却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轻轻“啊”了一声。
“对了,我前几天……好像在一个记录精灵族事物的光球里,看到他们说丢了一件很漂亮的披风。”她歪着头回忆,语气里带着点惋惜,“说是用星光和晨露做的,叫什么‘月光披风’,听着就好美。真可惜,在混乱中弄丢了。”
她说这话时,眼神里流露出纯粹的、对美好事物的向往,就像她之前看到极光冰原、看到龙族亮闪闪的鳞片一样。这只是一个少女偶然听闻一件漂亮物件遗失后,自然而然产生的惋惜情绪。
云谏的目光落在她微微嘟起的唇上,将她那点惋惜看得分明。一件精灵的披风而已。他并未从她的叙述中感知到任何异常的能量波动或刻意的引导,这似乎只是她漫长时间里,又一个偶然升起的小小念头。
他没有说话,只是将那件“月光披风”和它“遗失”的信息,如同处理其他无数无关紧要的讯息一样,归于不必在意的范畴。他的小圣女喜欢漂亮东西,这很正常。若她真的想要,他随时可以去精灵族取来更多,或者用神力为她编织更美的。
他的注意力,很快被栖欢下一个问题带走——她指着远处一片悬浮的、如同破碎镜面般的空间碎片,问那里能不能去。
*
一处阴暗地下据点。
身着不起眼灰色斗篷的信徒,正通过一个复杂而隐秘的传讯法阵,低声汇报:
“……种子已播撒。”
法阵另一端,光明教廷密室内,一名红衣审判官眼中闪过一丝阴冷的得意。计划的第一步,进行得出乎意料的顺利。那枚被寂灭石完美包裹的光噬之种,连同那个精心编织的月光披风传闻,已经如同投入湖面的鱼饵,悄无声息地沉入了目标可能触及的水域。
现在,他们需要做的,就是耐心等待。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让这件遗失的珍宝,以一种更加自然的方式,出现在栖欢的视野里,勾起她想要拥有的实质欲望。
他们赌的,就是神明对蝼蚁琐事的漠视,以及那个被娇养着的少女,未必有多强的戒心。
*
神域内,云谏带着栖欢穿梭于那些破碎的空间碎片之间。那里光怪陆离,时间和空间都是扭曲的,偶尔能看到过去发生的战斗残影,或者某些古老生物留下的一鳞半爪。
栖欢紧紧抓着云谏的手,既害怕又兴奋,小脸因为紧张和新奇而泛着红晕。在一片碎片中,他们甚至看到了一群早已灭绝的、如同水晶构成的飞鸟掠过虚幻的天空。
“好神奇……”栖欢喃喃道,完全将之前那点关于披风的小小惋惜抛在了脑后。
云谏看着她被新奇景象吸引的模样,感受着她手心传来的温热和微微的汗意,下意识地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又过了一段时间,云谏带着她短暂离开神域,出现在一片靠近精灵森林与人类王国交界处的,风景秀丽的湖畔。他们并非为了任何目的而来,仅仅是栖欢在某次看光球影像时,随口提了一句“这里的湖水像蓝宝石”,云谏便带她来了。
就在栖欢赤足踩在清凉的湖水里,弯腰想去捞一枚五彩的鹅卵石时,她的目光被不远处灌木丛中一抹流淌的,极其柔和的月白色光泽吸引了。那光泽在阳光下并不刺眼,反而像凝结的月光,温润而静谧。
她好奇地走过去,拨开灌木,一件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织物映入眼帘。它轻薄得仿佛没有重量,触手冰凉丝滑,表面流淌着星辉与露珠般的光泽,正是光球影像中描述的那件月光披风。
“云谏你看!”栖欢惊喜地回头,朝他招手,脸上是发现宝藏的雀跃,“是那件丢了的披风!”
云谏的目光扫过那件披风。在他的感知里,这确实是一件蕴含了些许自然精灵魔法的织物,能量纯净温和,并无任何攻击性或诅咒的痕迹。看着栖欢那毫不掩饰的喜爱,他并未阻止。
栖欢高高兴兴地将披风拿了起来,入手轻盈,仿佛捧着一团月光。她爱不释手地摸了摸,然后将其披在了自己肩上。披风的大小正合适,月白色的光泽衬得她乌发更黑,肌肤更白,眼尾那抹微挑的红晕也愈发娇艳,确实极美。
“好看吗?”她在云谏面前转了个圈,裙摆和披风的下摆一起扬起,像个得到心爱礼物的小女孩。
云谏银眸注视着她,点了点头:“嗯。”
得到他的肯定,栖欢更开心了,决定就这样披着它。她并未察觉到,在披风内侧一个极其隐蔽的角落,一枚灰扑扑的,毫无能量波动的寂灭石正悄然贴着衣料。而石头内部,那颗被完美封印的光噬之种,在接触到她身上。
起初的几天,一切如常。
栖欢很喜欢这件新得的披风,因为它确实漂亮,而且披上后有种心神宁静的感觉。她甚至晚上休息时,也习惯性地将它搭在身边。
云谏并未在意。一件小玩意儿而已,她喜欢就好。
然而,变故发生在披风被带回来的第五天。
栖欢正坐在神树下,试图用那丝黑雾去缠绕一片飘落的、闪着银光的树叶。突然,她感到心脏猛地一抽,一股尖锐冰冷的刺痛感毫无预兆地从心口蔓延开来,瞬间传遍四肢百骸。
“啊!”她低呼一声,手中的黑雾瞬间溃散,脸色刹那间变得惨白如纸,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那感觉不像外伤,更像是有某种东西从身体内部开始啃噬她的灵魂,冰冷而粘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