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前。
“二号厅”的尽头，被临时划出一块“机械化部队”的专属区域。
这里，是“一号工程机械项目组”的心脏。
过去的十几天里，周平顾问和王涛，带着各自的团队。
几乎是把铺盖卷都搬到这里，吃住都在车间。
那台成功点火的150马力柴油机。
被拆了装，装了拆，反复进行着各种惨无人道的极限测试。
每一个数据，都被详细记录。
每一处磨损，都被拿到放大镜下仔细研究。
在榨干原型机的最后一点价值后，一个更加优化、更加可靠的定型方案，终于被摆在林川的桌面上。
与此同时，在苏联专家的“悉心指导”和李云龙的“武力威逼”下。
“机械化学习班”的一百名战士也完成了速成培训。
他们虽然还搞不懂什么叫“液力变矩器”。
却已经能熟练地驾驶着缴获来的破卡车，在山路上玩出各种惊险的甩尾动作。
今天，是太行山军工联合体，迎来它第一个“钢铁孩子”诞生的日子。
一台崭新的，编号为“太行-01”的履带式拖拉机，已经完成最后的组装。
它静静地趴窝在车间中央，黄色的涂装在昏暗的灯光下，反射着油腻而厚重的光泽。
它的线条粗犷，充满暴力美学。
每一个焊点，都透露出苏联式的豪放。
每一个零件，都闪烁着德式的精密。
这是中、苏、德三国工业思想，在这片神奇的土地上，诞下的一个“混血怪物”。
“林总工，一切准备就绪，可以进行第一次行走测试。”
王涛擦了擦脸上的油污，走到林川面前，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
林川点头，目光扫过周围一张张期待到扭曲的脸。
周平顾问、钱秉文老先生、彼得罗夫和瓦西里……
所有项目的核心人员，都聚集在此。
“老李，这第一脚油门，还是你来踩？”
林川笑着看向一旁早已急不可耐的李云龙。
“那还用说！”
李云龙搓着手，嘿嘿直笑，露出一口白牙。
“我这个司令，不第一个上，谁第一个上？”
他三步并作两步，猴子一样矫健地爬上那台足有两米高的驾驶室。
驾驶室很简陋，只有几个简单的仪表和几根粗大的操纵杆。
李云龙一屁股坐下，双手握住冰冷的操纵杆，一股难以言喻的掌控感瞬间传遍全身。
他感觉自己不是坐在驾驶座上，而是坐上一尊移动炮台的龙椅，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透着舒坦。
“孙德胜！给老子上来！”
他冲着下面喊道。
“到！”
学习班里成绩最好的孙德胜，一个箭步也跳了上来，坐在副驾驶位上，充当李云龙的“技术指导”。
“团长……不，司令！”
孙德胜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按照林总工画的册子，第一步，踩下离合。”
“我知道！”
李云龙一脚将那个沉重的离合踏板踩到底。
“第二步，挂挡！”
“咔嚓！”
一声清脆刺耳的金属咬合声，李云龙将一根粗大的变速杆，用力地推进一档。
“第三步，松离合，缓给油！”
车间里所有人的呼吸，都在这一刻停滞。
李云龙深吸一口气，左脚缓缓抬起，右脚同时轻轻向下踩去。
“嗡……咳咳……嗡——”
150马力的柴油发动机，在呛出两口黑烟后，发出一声沉闷的咆哮。
整个车体猛地一震，那股强劲的震动顺着座椅直冲李云龙的尾椎骨，让他感觉五脏六腑都在颤抖！
“咯吱……咯吱……”
两条由上百块钢板链接而成的宽大履带，开始一节一节地，艰难地转动起来。
钢铁与水泥地面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动了！
真的动了！
那台重达十几吨的钢铁巨兽，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缓缓地。
却又坚定不移地，向前移动了一米！
“哈哈哈哈！动了！它动了！”
李云龙在驾驶室里，兴奋得像个三百斤的孩子，手舞足蹈。
“好家伙，这才叫劲儿！比俺老家那头最犟的牛，劲儿大一百倍！”
“再给油！给老子跑起来！”
他右脚猛地一沉，油门踩到底！
“轰——！”
柴油机瞬间爆发出全部的动力，排气管喷出一股浓烈刺鼻的黑烟！
履带转动的速度猛然加快！
那台黄色的钢铁巨兽，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公牛，咆哮着，向前悍然冲锋！
车间的地面，在它沉重的履带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那股一往无前的，碾碎一切的恐怖气势，让在场所有人都感到一阵窒息。
“快！快停下！前面是墙！”
周平顾问看着那失控般冲来的钢铁怪物，吓得向后踉跄一步，脸色惨白，嘴里下意识地喊道。
彼得罗夫和瓦西里更是双眼圆瞪，瓦西里一把抓住彼得罗夫的胳膊。
“司令！踩刹车！踩刹-车-啊！”
副驾驶上的孙德胜，也吓得面无人色，死死地抓住扶手，感觉自己的魂都飞出去了。
“刹车？哪个是刹车？！”
李云龙也慌了，发动机的轰鸣震得他耳朵嗡嗡作响。
他低头一看，脚下三个一模一样的踏板让他脑子一片空白。
小人书上画了，可他娘的太紧张，全忘了！
完了！
眼看那十几吨的钢铁，就要带着开天辟地的气势，一头撞在墙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左边的！踩死！”
在所有人的惊呼和发动机的咆哮中，林川的吼声精准地刺破混乱，如同一道惊雷，直达李云龙混乱的脑海！
李云龙几乎是本能地，用尽全身的力气，一脚踩在最左边的踏板上！
“吱嘎——！”
一阵刺耳到极点的金属尖啸，猛然炸开！
两条高速转动的履带，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扼住，瞬间抱死！
拖拉机巨大的惯性，让它在水泥地上，划出两条深深的黑色印记，火星四溅！
最终，在距离墙壁不到半米的地方，堪堪停下。
整个车间，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感觉自己的心脏停跳了一拍，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
驾驶室里，李云龙和孙德胜，脸色煞白，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他娘的……吓死老子了……”
李云龙瘫在座椅上，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心脏还在疯狂地擂着胸膛。
短暂的惊魂之后，人群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与掌声！
虽然过程惊险，但它，毕竟成功了！
这是他们太行山，靠自己的双手，造出来的第一台履带式重型工程机械！
它的诞生，意味着“愚公移山”，将不再是神话！
李云龙从劫后余生的惊恐中回过神来，取而代之的，是无与伦比的狂喜！
他从驾驶室里跳下来，一把抱住跑过来的林川，激动得语无伦次。
“林老弟！好家伙！真是好家伙！这玩意的劲儿，比他娘的十头牛还大！”
“这还只是个开始。”
林川拍了拍他的背，笑着说道。
他走到那台还在微微喘息的拖拉机前，眼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
“它现在，还只是一个光有蛮力，却没长牙齿的‘平台’。”
林川一挥手。
“王涛！把我们给它准备的‘牙’，装上！”
早已等候在旁的王涛，立刻带着几个技术员，开动“龙门吊”，将一块早已准备好的，巨大而弯曲的弧形钢板，缓缓吊起。
那钢板，宽近四米，用的是兵工厂能轧制的最厚的特种钢，边缘打磨得锋利无比，在灯光下闪烁着森然的寒光。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那块巨大的钢板，被精准地安装在拖拉机前方的液压臂上。
“液压系统，加压！”
随着王涛一声令下。
“嗤——”
高压油泵开始工作，液压油通过管道，涌入粗壮的油缸。
只见那块巨大的钢板，缓缓地，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向上抬起，然后又重重地落下！
“轰！”
钢板的下缘，砸在水泥地面上，发出一声巨响，火星四溅！
这一刻。
这台“太行-01”履带式拖拉机，终于完成它的终极进化。
它，变成一台狰狞、狂暴、充满毁灭气息的——
推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