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流云渡依旧笼罩在昨日大婚的余韵与一种微妙的氛围中。
叶阑听几乎是彻夜未眠,天蒙蒙亮便起身,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自己苍白憔悴的容颜,以及眼底那浓得化不开的迷茫与一丝若有若无的悸动,心乱如麻。
离珩那句“心悦于你”如同魔咒,在她脑海中反复回响,搅得她不得安宁。
而离珩,早已起身,他并未打扰枯坐的叶阑听,只是静静地看了她片刻,便转身离开了新房。他需要去见师尊和师兄,有些事,不能再耽搁。
魔尊离阙与栖梧并未在流云渡久留,婚礼一结束,他们便回到了魔宫幽冥殿。
对于他们而言,流云渡的喧嚣与那场充斥着算计与强求的婚礼,不过是一场插曲,他们此行的唯一目的,只是确认阿珩无恙,并送上祝福。
当离珩的身影再次通过空间通道出现在幽冥殿时,离阙依旧静坐寒玉台,栖梧则似乎早已料到他会来,正抱臂等着。
“哟,新郎官不在新房温存,这么早跑来我们这冷冰冰的地方作甚?”
栖梧挑眉,语气带着惯常的戏谑,但赤瞳中却带着一丝探究。
他敏锐地感觉到,阿珩此刻的神情,与昨日婚礼上那近乎淡漠的平静不同,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离珩没有理会师兄的打趣,他走到殿中,先是对离阙恭敬一礼:“师尊。”然后看向栖梧,“师兄。”
离阙冰蓝色的眼眸睁开,落在他身上:“何事?”
离珩站直身体,银发在殿内幽暗的光线下流淌着微光。他赤金色的眼眸中,那属于神只的淡漠褪去些许,显露出属于“离珩”的严肃与担忧。
“弟子此番受伤流落凡间,并非偶然。”他开门见山,声音低沉,“乃是在巡视轮回边界时,遭遇了一头自沉眠中苏醒的太古凶兽,‘蚀空’。”
“蚀空?”栖梧眉头一皱,“古籍中记载,以吞噬空间与灵机为生的那东西?它不是早就被上古大能封印了吗?”
“封印松动了。”离珩语气沉重。
“不止是蚀空。弟子与它缠斗之时,感应到凡间多处地脉节点,皆有异常煞气溢出,其性质……与侵蚀弟子本源的这股力量,同出一源,但更为驳杂、狂暴。”
他抬起手,指尖一缕极其微弱的黑红色气息萦绕,那气息充满了毁灭与混乱的意志,令周遭的寒气都为之扭曲。
“此煞气非比寻常,非天地自然生成,更像是……某种被引动或释放出的、积郁了万古的污秽与恶念。
它不仅能侵蚀生灵神智,污染灵脉,更能……扭曲空间,削弱界壁。”
此言一出,连离阙的眉头都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栖梧更是收起了戏谑之色,赤瞳变得锐利:“削弱界壁?你的意思是……”
“若任其蔓延,不止凡间修真界将陷入浩劫,生灵涂炭。”
离珩的目光扫过师尊与师兄,一字一句道,“更可能……波及九天神域,乃至……侵蚀轮回秩序。”
他顿了顿,继续道:“弟子怀疑,蚀空的苏醒,并非孤立事件。
背后或许……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推动这一切。
那股煞气之精纯与霸道,绝非自然泄露那么简单。
流云渡后山那处阴煞谷,其地脉深处,亦有类似的煞气在缓慢积聚,只是尚且微弱,未被察觉。”
殿内陷入了一片死寂。只有离珩指尖那缕黑红气息在无声扭动,散发着不祥的意味。
栖梧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玉柱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脸上满是戾气:
“!我就知道!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冒出太古凶兽!原来是有人在背后搞鬼!要是让老子知道是谁,非扒了他的皮点天灯不可!”
离阙缓缓起身,走到离珩面前,冰蓝色的眼眸凝视着他指尖那缕煞气,又看向他眉心的裂痕。“此气,可能祛除?”
离珩摇了摇头,赤金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无奈:
“极难。它已与弟子部分本源纠缠,强行祛除,恐伤及根本。目前只能以神力慢慢磨灭、净化。
这也是弟子为何滞留凡间的原因之一,神界清气虽盛,对此异种煞气的净化效果反而不如在凡间借助轮回之力徐徐图之。”
他看着离阙和栖梧,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
“师尊,师兄,此事关乎三界稳定,非同小可。弟子伤势未愈,恐难以及时应对可能爆发的更大危机。需得早做防备。”
离阙沉默良久,殿内的寒气仿佛更加凝实。
他伸出手,指尖触碰了一下那缕黑红煞气,一股阴冷暴戾的意念试图顺着他的指尖侵蚀,却被更极致的寒意瞬间冻结、崩碎。
“此事,吾已知晓。”离阙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定鼎乾坤的力量,“栖梧。”
“弟子在!”栖梧立刻应声,赤瞳中战意燃烧。
“加派人手,秘密监察凡间各大气脉节点,尤其是那些曾有古战场、大凶之地传闻之处。有任何煞气异动,即刻来报。”
“是!”
离阙又看向离珩:“你且安心养伤,流云渡……暂且可作为据点。至于幕后之人……”
他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冷芒,“迟早会现身。”
离珩心中微松,有师尊出手,事情便有了转圜的余地。他躬身道:“谢师尊。”
师徒三人在这清冷的幽冥殿中,短暂的重逢后,便因这突如其来的危机,再次紧密地联系在了一起。
往日恩怨,个人情愫,在这可能席卷三界的暗涌面前,都显得微不足道。
离珩看了一眼窗外魔宫永恒的灰暗天空,仿佛能穿透无尽空间,看到那凡间看似平静的山河之下,正在悄然滋生的、足以吞噬一切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