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魂窟内,死寂得能听到彼此心脏疯狂擂动的声音。
残酷的真相如同无形的巨手,扼住了两人的咽喉……
将方才并肩作战时生出的一点暖意彻底碾碎,只剩下彻骨的冰寒与无尽的荒谬。
江月晏瘫坐在地,泪水无声滑落,浸湿了衣襟。
她目光空洞地望着不远处倚着石壁、仿佛瞬间被抽走所有生气的萧逐渊,大脑一片空白。
弟弟……这个称呼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她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那些隐秘的情愫,那些深夜的悸动。
此刻都成了最尖锐的讽刺,让她羞耻得恨不得立刻死去。
萧逐渊仰着头,石窟顶端狰狞的钟乳石倒映在他赤红未褪的眼中,如同扭曲的鬼影。
他体内的暗金力量仍在奔涌,却不再是因为战意,而是源于滔天的恨意与毁灭冲动。
二十年!他像个笑话一样活了二十年!认贼作父(师),对仇人卑躬屈膝,甚至……
对自己的亲姐姐产生了那般悖逆的心思!江守拙!你好毒的计算!
“为什么……”
江月晏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浓重的哭腔。
她像是在问萧逐渊,又像是在问这残酷的命运。
“他既然知道这里……知道这封印可能让你想起一切……
为什么还要把你罚来这里思过?他就不怕……”
“怕?”萧逐渊猛地转过头,打断她的话,嘴角勾起一抹极致冰冷和讥诮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温度,只有彻骨的恨意。
“他当然怕!但他更怕我留在外面,力量继续不受控制地增长,怕我接触到父亲可能留下的其他旧部,怕夜长梦多!”
他挣扎着站直身体,尽管神魂受创,身躯却挺得笔直,如同即将出鞘的利剑,指向那幽深的墨潭:
“所以他把我关进来!这里煞气浓郁,与外界隔绝,正是他动手的最佳地点!”
“动手?”江月晏心中一凛,一股更大的不安笼罩下来。
“没错!”萧逐渊眼中寒光凛冽。
“这断魂窟,这墨潭封印,恐怕不仅仅是为了镇压那鬼东西和抽取我的血脉之力那么简单!
这里,很可能就是他为我准备的……坟墓!”
他一步步走向墨潭边缘,死死盯着那看似平静的水面:
“他将我关进来,一为试探!
试探这封印在我靠近后,究竟会引发何种变化,试探我到底能回忆起多少!
二为借刀杀人!若我能被这潭底的怪物或封印反噬而死,那便是最干净利落的结果,与他毫无干系!”
“而第三……”萧逐渊的声音低沉下去,却带着更深的寒意。
“或许这才是他最主要的目的……他需要我的血脉……
需要我这股‘觉醒’的力量,来加固或者达成某种他一直以来想做,却无法独自完成的事情!
比如,彻底掌控这潭底被封印的存在,或者……完成某种需要正统继承人血脉才能启动的仪式!”
江月晏听得浑身发冷。
她想起小师叔江守拙平日里那副道貌岸然、温文尔雅的模样。
再对比这步步为营、狠辣绝伦的算计,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原来所有的“惩戒”、“思过”,都只是掩盖他真正目的的幌子!
“他……他怎么敢……”江月晏声音颤抖,既是愤怒,也是恐惧。
若真如逐渊所言,那他们此刻的处境,简直是十死无生!
“他有什么不敢?”萧逐渊冷笑。
“弑兄篡位,偷天换日,抽取亲侄血脉二十年,他还有什么做不出来?
如今我力量渐复,已成了他最大的威胁和……最佳的‘材料’!”
他转过身,看向脸色惨白的江月晏,眼中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有痛楚,有决绝,也有一丝……不忍。
“所以,师姐……”
他顿了顿,这个称呼此刻显得如此沉重而讽刺…
“你现在明白了吗?离开这里!立刻!趁着他可能还没发现你进来了,马上走!”
江月晏猛地摇头,泪水再次涌出:
“不!我不能丢下你一个人!既然知道了真相,我更要带你一起走!
我们去揭发他!去找还忠于父亲的长老……”
“没用的!”萧逐渊厉声打断她,语气带着一丝焦躁。
“江守拙经营二十年,宗门内早已是他的天下!
那些长老,要么被他收买,要么被他打压,剩下的也多是明哲保身之辈!
我们没有任何证据!贸然出去,只会打草惊蛇,让他有机会将我们一并铲除!”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看着江月晏,眼神近乎哀求:
“听我说,姐姐(他第一次用这个称呼,声音干涩无比)。你现在是我……是父亲留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了。
你必须活下去!只有你活着,才有希望揭穿这一切,才有希望……为父亲,为我……讨回公道!”
“可是……”江月晏心如刀割,让她抛下刚刚得知真相、身处绝境的亲弟弟独自逃生,这比杀了她还要难受。
“没有可是!”萧逐渊态度异常强硬,他指着来时的方向。
“走!现在就走!记住,出去之后,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隐忍,等待时机!
如果我……如果我侥幸能活下来,我一定会去找你!如果我不能……”
他没有说下去,但那未言明的结局,让江月晏瞬间崩溃。
就在这时,那死寂的墨潭,再次发生了异变!
潭水毫无征兆地开始剧烈沸腾,比之前更加汹涌!
整个洞窟开始剧烈摇晃,石壁上的碎石簌簌落下!
一股远比之前那煞灵强大百倍、千倍的恐怖威压,如同沉眠的太古凶兽彻底苏醒,从潭底深处轰然爆发!
同时,一个阴冷、得意、带着无尽恶意的声音,仿佛从四面八方响起,清晰地传入两人耳中:
“走?现在想走,是不是太晚了些?
我的好侄儿,好侄女……既然都来了,那就一起……留下来吧!”
江守拙的声音!
他竟然一直在监视着这里!
或者说,他早就预料到,这断魂窟中的变故,会将他想要的目标,一网打尽!
绝境,真正的绝境,此刻才刚刚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