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肉交融后的师徒二人,相处模式愈发微妙。
离阙依旧清冷少言,但周身那生人勿近的冰寒气场却悄然融化了些许,尤其是当栖梧靠近时,那冰层下不易察觉的纵容与暖意,几乎要满溢出来。
栖梧更是如同开了屏的孔雀,整日里神采飞扬,嘴角的笑意就没下去过。伺候起离阙来,简直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譬如此刻,离阙坐于窗边翻阅古籍,栖梧便在一旁用小银刀仔细地将灵果切成大小均匀、恰好入口的小块,再用玉签插好,递到师尊唇边。
离阙目光未离书卷,只是微微张口,自然而然地接受投喂。
又譬如,午间小憩,离阙卧于榻上,栖梧便侧坐一旁,力道恰到好处地为他按摩着太阳穴和肩颈,指尖萦绕着温润的魔元,舒缓着那细微的酸软。
离阙阖着眼,长睫偶尔轻颤,竟似真的在这般伺候下放松睡去。
这般缱绻景象,时常落入众人眼中。
璇玑子已是见怪不怪,每每抚须微笑,眼中满是“年轻真好”的感慨。星枢子则从最初的挤眉弄眼变得习以为常,只是偶尔还会酸溜溜地跟清芷嘀咕:
“清芷师妹,你看栖梧前辈那手按摩技法,是不是比你的金针刺穴还厉害?”
清芷没好气地白他一眼:“师兄若羡慕,不若也去寻个道侣?”噎得星枢子讪讪闭嘴。
阿沅年纪小,懵懂无知,只觉得栖梧前辈对仙尊真好,常扯着菱纱的衣袖天真道:“菱纱姐姐,我以后也要找个像栖梧前辈对仙尊那么好的人!”
菱纱则每每看得脸颊微红,既觉得那两位前辈之间的氛围亲密得让人脸红心跳,又隐隐生出几分向往。
她偷偷看向自家哥哥,只见洛云深时常望着那对师徒出神,眼神复杂,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日,菱纱在照料她种植的一片灵药园时,不小心被一株烈阳草的叶片划伤了手指,伤口不深,却迅速红肿起来,灼痛难忍。
“哎呀!”她轻呼一声,疼得眼圈都红了。
正在附近切磋术法的星枢子和阿穆尔闻声跑来。
“怎么了菱纱姑娘?”星枢子忙问。
“没事,不小心划了一下…”菱纱忍着痛道。
清芷和青岚也快步走来。清芷查看了一下伤口,蹙眉:“是烈阳草的火毒,需用寒潭边的清心草汁液中和…”她正要吩咐青岚去取,却见栖梧和离阙不知何时也已走了过来。
“小伤而已,何必麻烦。”栖梧随口道,走上前,指尖凝聚起一丝极其细微精纯的暗影之力,那力量在他操控下变得无比温和,轻轻拂过菱纱的伤口。
只见那红肿灼痛之处,黑气一闪而逝,火毒竟被瞬间吞噬消解得一干二净,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连疤痕都未留下。
菱纱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动了动手指,丝毫不痛了:“好、好了?谢谢栖梧前辈!”
清芷亦是惊叹:“前辈对力量的控制,已至化境,晚辈佩服!”她自问医术不错,但如此迅速彻底地化解火毒而不伤及本体分毫,她绝难做到。
栖梧得意地挑眉,看向离阙,一副“师尊快夸我”的表情。
离阙目光扫过那已愈合的伤口,淡淡道:“尚可。”虽只两字,却让栖梧心满意足。
洛云深站在一旁,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对力量的渴望愈发强烈。他需要变强,才能保护妹妹,才能…或许有机会追寻自己想要的东西。
他忍不住上前,对着离阙和栖梧再次躬身:“仙尊,前辈,晚辈近日修炼箭术,又有一些不解之处,能否…”
他话未说完,离阙却忽然微微抬眸,目光并非看向他,而是投向了远处翡翠湖泊的对面,那片他们昨日经过的静谧竹林。
栖梧几乎同时有所感应,嘴角那玩世不恭的笑意淡去些许,魔瞳中闪过一丝幽光。
“今日不便。”离阙收回目光,声音平淡无波,“明日清晨,湖边。”
洛云深虽有些失望,却也不敢多问,恭敬应道:“是,谢仙尊。”
离阙微微颔首,转身缓步向小楼走去。栖梧立刻跟上,在经过洛云深身边时,拍了拍他的肩膀,传音入密道:“小子,沉住气。有些东西,急不来。”
洛云深浑身一震,讶异地看向栖梧。栖梧却已笑着追上离阙,极其自然地将手搭在离阙的腰侧,低声说着什么,引得离阙侧眸瞥了他一眼。
两人相携离去的背影,和谐得仿佛容不下任何外物。
洛云深站在原地,若有所思。
是夜,月明星稀。
小楼卧房内,一番云雨初歇。栖梧餍足地搂着怀中的师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吻着他汗湿的肩头。
“师尊,”栖梧的声音带着事后的慵懒沙哑,“白日那竹林里的老鼠…似乎还不止一窝?”
离阙闭着眼,调整着体内因情事而略微激荡的仙力,闻言淡淡道:“空间波动微弱却频繁,似在试探,亦似在…布置什么。”
“啧,真是扫兴。”栖梧不满地嘟囔,将人搂得更紧,“好好的桃源净土,非要钻些臭虫进来。师尊,要不弟子今晚就去把他们揪出来捏死?”
“打草惊蛇。”离阙语气依旧平淡,“既有所图,必会显露。静待即可。”
“哦…”栖梧乖乖应下,随即又笑起来,手开始不老实地下滑,“那…长夜漫漫,师尊,我们…”
他的话被离阙微凉的手按住。
“安分点。”离阙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极淡的警告,却因事后的慵懒而没什么威慑力。
栖梧低笑,反手握住他的手,十指相扣,放到唇边亲吻:“好,听师尊的,今晚就让您好好休息。”话虽如此,他却依旧将人紧紧圈在怀里,不肯松开分毫。
离阙似乎也习惯了这般紧密的相拥,并未再挣扎,只是调整了一个更舒适的姿势,缓缓阖上眼。
栖梧心满意足地看着师尊的睡颜,只觉得怎么看都看不够。他低声呢喃,如同梦呓:“不管来的是什么…谁都别想打扰我们…谁都别想…”
他的声音渐低,最终也沉入梦乡。
窗外,夜阑人静。幽深的翡翠湖底,一丝极其隐蔽的、扭曲的空间波纹,悄然荡开,又迅速平复,仿佛从未出现。
而遥远的东域,洛家本宗。
一座守卫森严的密室内,一位身着华服、面容阴鸷的中年男子,正对着面前一面水镜躬身行礼。水镜中,一片模糊,只有一个冰冷的声音传出:
“…确定‘钥匙’在翡翠幽谷?”
“回禀尊使,根据云深那小子最后传回的零星线索和血脉感应,十有八九便在谷中。
只是那谷外有天然迷阵,加之似乎有高人隐居,我们的人几次试探皆无功而返,还折损了些人手…”
“废物。”水镜中的声音毫无感情,“不惜代价,找到‘钥匙’,带回来。至于那叛出家门的兄妹…若碍事,便处理干净。”
“是!属下明白!”
水镜光芒熄灭。
中年男子直起身,脸上露出一丝狠厉的笑容:“洛云深,我亲爱的侄儿,你以为躲到那世外桃源就安全了吗?乖乖交出‘钥匙’,或许还能留你妹妹一个全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