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阙身后三尺,嫁衣女鬼的嘴角越咧越开,露出森白齿骨。栖梧目眦欲裂,喉间冰针封死所有警示,只能发狠撞向离阙伤处!
噗——
肩胛鲜血喷溅,离阙身形微晃的刹那,嫁衣女鬼的指骨已触到他后颈!
铛!!
更夫老王抡起铜锣猛砸地面,嘶声狂吼:低头看影啊!
离阙的月白衣袖骤然翻飞——
青石板上,他本该清晰的影子竟扭曲如沸水,数十道黑索破影而出,毒蛇般缠向女鬼透明的手腕!
呃啊——!
女鬼尖啸暴退,嫁衣被撕开一道裂口,露出内里蠕动的漆黑雾气。
老王连滚带爬拽起栖梧:跑!去我棚子!
枯爪塞来半截残烛,烛芯浸着暗红血渍:咬住!能烧影索!
栖梧齿关咬碎烛身,腥锈味混着奇异的松香炸开。足下翻腾的黑雾触到烛烟,发出烙铁淬火般的声。
离阙剑指抹过肩头鲜血,在雨中划出血符:清阙,开阵!
冰蓝剑光冲天而起,却在中途陡然黯淡——他腕骨竟浮出蛛网般的透明纹路!
没用的!老王一脚踹开朽木棚门,檐哭娘吃的是,灵力越强她越疯!
油灯在漏雨的棚顶下摇曳,映出三张鬼影般的脸。
老王哆嗦着扒开蓑衣——
胸膛赫然透明如琉璃!肋骨间缠绕着发光的红绳,绳上串满铜钱,正缓慢地消融。
瞧见没?他喉结滚动,被抽影的人,靠买命钱吊着最后一口气。
枯指点向栖梧腕间铜钱大的透明斑:你这块...是死契斑
栖梧突然暴起掐住他喉咙!
玄衣下枯瘦手臂青筋虬结,指尖陷进透明皮肉:说清楚...咳咳...不然我现在就捏碎你的魂!
离阙剑气破空而至,硬生生震开栖梧的手:找死么?
冰蓝眸光扫过老王颈间勒痕:你的买命钱从哪来的?
柳...柳家墓园...老王蜷缩咳嗽,每夜子时,西墙第三块碑底下...会冒出一吊铜钱...
他猛地抓住离阙染血的袖角:但千万别捡!那钱沾着新嫁娘的血——
棚外骤起刺耳刮擦声!
数十只惨白的手扒上门缝,指甲刮着木板发出笑声。
郎啊郎...
红烛泪千行...
层层叠叠的鬼泣从四面八方涌来!
离阙并指抹剑,剑气却再次溃散。腕骨透明处已蔓延至小臂,灵力如沙漏流逝。
老王突然砸碎油灯!
火光坠地的刹那,棚内三人的影子被拉长投在墙上——
离阙的影子心口插着半截冰剑,栖梧的影子脖颈缠满黑索,而老王...根本没有影子!
看明白了?他惨笑撕开衣襟,透明胸腔内红绳寸寸断裂,我的影子...早被她们分食了!
呲啦——!
棚顶突然被撕开豁口!暴雨倾泻中,嫁衣女鬼倒吊而下,长发缠住栖梧脚踝!
栖梧齿间残烛猛燃!
烈焰顺女鬼长发窜烧,她却咯咯娇笑,透明指骨径直插向栖梧心口——
锵!
清阙剑格住致命一击,剑身却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离阙握剑的右手已透明至肘部!
师尊...剑...栖梧嘶声未尽,女鬼突然碎裂成漫天雨滴!
冰冷雨珠打在皮肤上,竟蚀出点点黑斑!
蚀影雨老王扑来用蓑衣罩住两人,快!去纸伞匠铺!只有阿竹的伞能——
噗嗤!
一截透明指骨从他后心穿出,指尖捏着颗仍在跳动的心脏。
找到...血玉镯...老王倒地前将染血的铜锣塞进栖梧怀里,在柳家新娘的...棺...
嫁衣女鬼站在血泊中,缓缓舔舐指尖心脏。她嫁衣的裂口处,隐约透出内里一件缠绕金线的襁褓。
栖梧瞳孔骤缩!
那是百年前玄天宗封印邪婴的金缕尸衣!
离阙的剑抵住女鬼眉心,剑气却微弱如萤火:
他后背的瓦片伤口已完全透明,露出森白脊椎。
栖梧突然扯开自己衣领!
心口诛心契的剑纹幽蓝暴亮,他抓住离阙透明的手腕,狠狠按向契印!
要么一起走...黑血从他嘴角涌出,要么...现在引爆诛心契...
女鬼的哼唱陡然凄厉!
暴雨在她周身凝成无数冰锥,眼看就要万箭齐发——
铛——!!!
栖梧用尽全身力气抡起铜锣!
震耳欲聋的巨响中,女鬼动作停滞一瞬。离阙反手揽住栖梧腰身,残存剑气劈开雨幕!
青石巷在脚下飞退。栖梧蜷在离阙怀中,看见他下颌绷紧的弧度,也看见追来的女鬼嫁衣下——
金缕尸衣心口处,嵌着一只断裂的血玉镯。
更夫老王的尸体倒在远处。
暴雨冲刷着他透明的胸腔,里面空无一物,唯剩三枚铜钱在血水中打转。
栖梧腕间的透明斑痕已扩至半个手掌。
他低头咬住离阙染血的衣襟,将痛呼闷在喉间。
离阙的呼吸第一次乱了节拍。
温热血珠顺着栖梧齿缝渗出,滴落在他透明的手腕上,竟灼出缕缕黑烟。
禁言...离阙收拢手臂,将咳喘的徒弟更深地按进怀里,...回去再罚。
巷尾传来纸伞匠嘶哑的吆喝:
修伞嘞——能遮阳,能避影,能挡那九泉下的新娘泪——
女鬼的哭泣贴着耳际响起:
郎君...你逃不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