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意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内心的紧张。他的皮鞋跟在水磨石地面上敲出“笃笃”的声响，仿佛是他内心不安的鼓点。
直到许意准备抬手准备敲门时，掌心的汗已经把走廊墙壁上的木纹都洇深了些，那潮湿的痕迹就像他此刻混乱的心情。
“小许，进来吧。”王总监的声音隔着门板传过来，带着点刚泡开的龙井味，那醇厚的茶香仿佛给这紧张的氛围带来了一丝舒缓。
许意推开门的瞬间，看见办公桌后的王总监正把保温杯往桌上放。
杯盖边缘凝着的水珠顺着“厚德载物”的刻字缓缓下滑，在红木桌面上晕出个小小的湿痕。
王总监今天没系领带，衬衫领口敞着两颗扣子，露出微微泛黄的汗衫领口。眼角的细纹比昨天似乎又深了些，那一道道纹路仿佛是岁月刻下的痕迹，记录着生活的沧桑。
许意突然想起早上在茶水间听保洁阿姨说，王总监的老家就在震区旁边的县城，他不禁对眼前这位领导多了几分理解和敬意。
“歌曲的 demo 我已经录好了。”许意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一些，可还是难掩紧张。
他把优盘放在桌上，金属外壳和桌面碰撞发出的轻响，在这安静的办公室里格外清晰，让他的喉咙一阵发紧。
“不知道您跟公司领导商量的怎么样了？如果公司同意，我现在就发给韩鸿老师。我真的很想让这首歌今天晚上就能面世。”
许意的眼神里充满了期待和坚定，紧紧盯着王总监，仿佛在等待一个关乎生死的判决。
王总监没有立刻说话，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着，那有节奏的敲击声仿佛是在衡量着什么。
阳光从百叶窗的缝隙里斜切进来，在他半白的发梢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斑，就像他此刻复杂的心情。
许意盯着自己攥皱的裤缝，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如擂鼓般撞得肋骨咚咚响。
他甚至已经在心里想好了被拒绝的说辞，大不了自己花钱买版权，哪怕去借网贷，也一定要让这首歌赶在今晚发出去，为灾区的人们送去一丝慰藉。
“你小子别以为就你是好人啊，公司领导也是人。”王总监终于开口，伸手把保温杯往许意那边推了推，眼神里透着理解和支持，“遇到这种情况每个人都有同情心，只要有能力都会愿意伸出援助之手。”
他说着，从抽屉里摸出包烟，顿了顿又塞了回去，似乎在克制着什么，“我刚跟公司领导申请过，股东全票通过，这首歌免费让韩鸿老师唱。另外我们公司几位股东一人出资 50 万，再加 500 万捐赠给基金会。”
许意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和感动。他看见王总监眼角的细纹里盛着笑，那笑容就像往干涸的河床里突然注入的一股清泉，让他原本紧绷的心瞬间放松。
窗外的风卷着片梧桐叶撞在玻璃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在这声音里，他听见自己紧绷的肩颈发出“咔”的轻响——原来人心里的石头落下来时，骨头真的会唱歌，那是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与喜悦。
“不过其他版权还是咱公司的，大家都还得吃饭呢。”王总监伸手敲了敲桌面，语气中带着一丝欣慰，“几位老总也想听听你这歌到底写的怎么样，你小子赶紧发过来。”
许意把优盘插进电脑时，手指还在不由自主地发颤。
进度条慢慢爬过屏幕的瞬间，一字一句，像极了婴儿的脚印，那是生命的痕迹，也是希望的象征。
在给王总监发歌的时候，许意把歌曲同时转给了韩鸿老师。
给韩鸿老师发消息时，许意对着语音键犹豫了三秒。走廊里的时钟敲了五下，那清脆的钟声仿佛在为他壮胆。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点没压下去的哽咽：“韩鸿老师，这是您约的歌...我和公司想免费让您演唱，我相信，您一定能让这首歌发挥真正的实力。”
发送键按下去的瞬间，手机差点从手里滑出去，仿佛他的手也在为这即将传递的希望而激动颤抖。
川省临时救援站的帐篷里，韩鸿正蹲在折叠凳上啃泡面。
帐篷内弥漫着泡面的麻辣牛肉味，没有开水，塑料叉子把面饼戳得稀碎，汤汁溅在军绿色的救援服上，晕出片深褐色的印子，就像这片受灾土地上的伤痕。
她抬手抹了把脸，指腹蹭到额头的灰，在眼角画出道黑痕——早上五点跟着救援队进山时，被滚落的碎石蹭破的眉骨还在隐隐作痛，可她似乎早已习惯了这种伤痛，一心只想着如何帮助更多的受灾群众。
“韩老师，要不先歇会儿？”年轻的志愿者捧着瓶矿泉水递过来，眼里布满了红血丝，比韩红的还重，那疲惫的眼神中却依然透着坚定和执着。
韩鸿摆摆手，把最后一口面汤吸进嘴里，塑料碗在她手中被捏扁的瞬间，手机在裤兜里震了震。
她掏出来时，指缝里还沾着泡面渣，屏幕上跳出的“许意”两个字让她愣了愣。
这孩子前面让助理帮忙说约歌时，声音里的急切像要从听筒里溢出来，她当时就感受到了这个年轻人心中那份对灾区人民的深切关怀。
文件传输的进度条慢慢爬着，帐篷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韩鸿抬头看见救援队抬着担架跑进来，担架上的小女孩额头上缠着纱布，却还举着只断了腿的布娃娃，眼神中透着恐惧与无助。
“阿姨，我的小熊还能好吗？”奶声奶气的声音撞进耳朵时，许意那幽沉的嗓音刚好从手机里淌出来。
“那是一个秋天，风儿那么缠绵...”
韩鸿的手指猛地顿住。泡面的麻辣味还在舌尖燃烧，可眼眶却突然发涩。
许意的声音不像舞台上那样明亮，带着点没睡醒的沙哑，却仿佛有一种魔力，像有人在耳边低声诉说着一个个悲伤而又充满希望的故事。
她的眼前仿佛浮现出缆车坠落时，那对父母的手臂在空中奋力划出弧线，像两只折断翅膀的鸟，却依然用尽全力把巢穴护得严严实实，为孩子挡住了死亡的阴影。
“我看到爸爸妈妈就这么走远，留下我在这陌生的人世间...”
帐篷外的风突然大起来，把帆布吹得哗哗响，仿佛是大自然在为这场灾难悲歌。韩红抬手抹了把脸，才发现眼泪已经把脸颊上的灰冲出两道白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