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志辉似乎还有一丝模糊的意识，他感到有人靠近，用尽全身力气，从牙缝里断断续续地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每一个字都仿佛耗光了他所有的气力：“头……头痛……痛……裂开了……”
曹晓芳被刘志辉痛苦的模样吓得魂飞魄散，呆了几秒钟后，残存的理智告诉她必须立刻求救。她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颤抖着手指拨通了120急救电话，带着哭腔尽可能清晰地说明了地点和情况。
不一会儿，窗外传来了由远及近、急促而尖锐的120救护车鸣笛声，那特殊的声音打破了周氏集团大楼平日里的井然有序。几名穿着白色制服、训练有素的急救人员提着担架和设备，迅速在保安的指引下赶到了财务总监办公室。
他们专业地检查了刘志辉的状况，初步判断情况危急，迅速而稳妥地将他固定在担架上，抬出了办公室，走向专用电梯。走廊里已经聚集了一些被惊动的员工，大家面面相觑，低声议论着，脸上写满了担忧和惊疑。
乔嘉树已经得知了陶丽丽胎儿保住的“坏消息”。他独自坐在办公室里，门紧紧关着，外面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切割出冰冷的光斑，却丝毫驱散不了他心头的阴霾。
一股强烈的懊恼和烦躁在他胸中翻腾。这个女人，命怎么这么硬？身子骨是铁打的不成？他几乎要咬牙切齿。在他阴暗的期望里，那一跤即便不能直接导致流产，至少也该让胎儿岌岌可危，没想到竟然如此轻易就被医院给“稳住”了。
这下麻烦了……他的心不断地往下沉。经过这次意外，周宜珂势必会对陶丽丽保护得更加严密，再想找到类似的机会，并且成功得手，难度无疑增加了数倍，估计是难如登天了。除掉那个孩子的希望，似乎变得更加渺茫了。
他正深陷在这种焦躁不安的胡思乱想中，手指无意识地用力敲击着桌面。忽然，一阵尖锐、急促、由远及近的120急救车鸣笛声，猛地穿透了隔音良好的窗户，划破了办公区的宁静，也打断了他的思绪。
乔嘉树下意识地皱紧了眉头。这声音在市中心商业区并不常见，尤其是如此清晰地传到高层办公楼里，说明救护车的目的地很可能就在附近，甚至可能就是这栋大楼。
一种混杂着好奇和某种不祥预感的本能，驱使他立刻从烦躁中抽离出来。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表情，推开办公室的门，快步走了出去，想看看楼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这突如其来的急救车为何而来。
他一眼就看到脸色苍白、手足无措地站在走廊边，正望着救护车方向发呆的助理曹晓芳。他立刻走上前，眉头微蹙，语气严肃地问道：“小曹，发生什么事了？这是怎么了？”
曹晓芳仿佛找到了主心骨，猛地回过神，看到是乔副总，声音依旧带着后怕的颤抖：“乔总……是、是刘总监……他刚才还好好的，突然就说头痛得厉害，然后……然后就摔倒在地上，样子非常痛苦……我，我就赶紧叫了救护车……”
这时，医护人员已经将刘志辉安稳地送上了救护车。一位医生探出头来，对着聚集的人群高声问道：“病人家属或者同事，谁跟着一起去一下医院？需要办理手续，也需要了解病人的基本情况！”
围观的人群一阵骚动，大家互相看着，一时无人应答。乔嘉树目光扫过现场，迅速权衡了一下。他立刻做出决定，对曹晓芳说：“小曹，你别慌。走，我跟你一起去医院。你比较了解刘总监的日常情况，路上跟医生说说。我们得去看看刘总监到底怎么样了，也需要有人在那里处理事情。”
他的这番话，既安抚了六神无主的曹晓芳，也主动承担起了责任。在众人注视下，乔嘉树带着曹晓芳，快步走向门口，准备跟随救护车赶往医院。
与此同时，周宜珂正在城北公寓宽敞的客厅里，陪着陶丽丽在沙发上休息，轻声说着话，氛围安宁。忽然，一阵清脆的门铃声打破了这片宁静。
周宜珂对陶丽丽温和地笑了笑，说：“应该是老肖找的保姆到了，倒是挺快。”
他起身走到玄关处的智能门禁面板前，屏幕上立刻显示出楼下来访者的实时画面——果然是一位看起来约莫四十岁出头的中年妇女，穿着一身干净但略显朴素的衣服，手里拎着一个不大的行李包，面容憨厚，带着些风吹日晒的痕迹，整体气质看起来像是个从农村来的实在人。
周宜珂按下通话键，隔着门禁系统问道：“你找谁？”
门外立刻传来一个带着明显地方口音、但努力说得清晰的普通话女声，语气有些拘谨：“呃，您好！我是来做保姆的。是一位姓肖的经理，让我按照这个地址过来的，说……说这里需要保姆。”
口音和描述都对得上，看来确实是肖步诺找来的人。周宜珂不再多问，按下了开门键，低沉的电控锁声音响起，楼下的单元大门应声打开。“上来吧，在顶楼。”他对着话筒补充了一句。
不一会儿，公寓门外传来了轻轻的、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敲门声。周宜珂整理了一下表情，重新打开厚重的入户门。只见刚才在屏幕里看到的那位保姆正局促地站在门口，脸上带着初来乍到的紧张和恭敬，微微躬着身：“先生，您好。”
周宜珂看了看她，说：“进屋里来吧。”
保姆小心翼翼地脱了鞋，站在玄关，不敢往里走。
周宜珂指了指鞋柜，说：“鞋柜里有拖鞋，自己拿一双穿吧。”
保姆放下手里的行李，按照他的话打开鞋柜，看里面放着几双拖鞋，就拿了一双和自己的脚大小差不多的穿上，然后才走进客厅。
她环顾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脸上依旧平静，看起来并没有被这奢华的房间震惊。又看到沙发正半躺着一位雍容华贵的太太，就先弯腰行礼，说：“太太您好。”
这一系列表现，让周宜珂觉得她还算机灵，就问：“你叫什么名字？以前做过保姆吗？”
她毕恭毕敬地回答说：“我叫李桂香，做过五年保姆。上一次是因为东家一家人去国外了，所以就没让我再干了。”
周宜珂又问：“你在那家干了多久？”
李桂香说：“我在那里干了五年，负责打扫卫生，做饭，照顾老人。期间我也想过休息一下。不过东家离不开人，就加了工资，一直不让我走。我想，自己家里孩子也大了，没什么事情，我就一直做到他们都出国了。”
周宜珂看了看陶丽丽，陶丽丽点点头觉得挺满意，于是也问她：“你会做什么饭菜？”
李桂香说：“家常的饭菜我都会。”她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老人和孕妇的饭菜我也知道要低油低盐。”
这一番话让周宜珂和陶丽丽都挺满意。他再仔细看这李桂香，面色健康红润，身体看起来也很结实，手大脚也大，很像一个会干活的人。周宜珂暗想：这老肖还挺会找人的。
周宜珂用商量的语气温和地询问陶丽丽的意见：“丽丽，那就先让这个小李照顾你几天，你看看顺不顺手，行吗？”
陶丽丽对保姆并无太大要求，看到这李桂香长得粗粗笨笨的，周宜珂绝对不会对她有任何想法，是个很“安全”的人。便点了点头，语气淡然地说：“好，就先让她在这里做着吧。”
得到陶丽丽的首肯，周宜珂才重新走回门口，对依旧恭敬地站在原地的李桂香招了招手，示意她走近一些。刘桂香这才小心翼翼地迈步走到周陶二人面前。
周宜珂看着她，神色变得严肃了些，语气带着嘱托，也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小李，你也看到了，太太现在身体特殊，有孕在身，需要绝对精心的照顾。你的主要任务就是照顾好她的一日三餐，要营养、清淡、合口味；家里的卫生保持干净；最重要的是，要细心，要安静，不要打扰太太休息。明白吗？”
他顿了顿，直接给出了待遇：“工资嘛，一个月先给你六千块。如果做得好，把太太照顾得妥帖，我自然会给你奖金。”
李桂香一听“六千块”这个数目，眼睛瞬间亮了一下。这比她之前在别家做保姆的工资还要高出一些，而且听起来只要好好干还有额外的奖励。她脸上立刻堆满了感激和保证的笑容，连连点头，带着浓重的口音急切地表态：“好的好的！先生您放心！太太您也放心！我一定拿出十二分的心思，好好照顾太太，绝对不敢马虎！”
周宜珂看着李桂香那带着朴实喜悦的脸，心中稍安，但该立的规矩必须说在前头。他的脸色并未放松，反而更加严肃，目光锐利地盯着李桂香，语气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补充了最重要的叮嘱：
“小李，还有一点，你必须牢牢记住。”他刻意停顿了一下，以强调接下来的话，“你在这里工作，唯一的任务就是尽心尽力照顾好太太。除了分内的事，其他的，比如我们来往有哪些人、说了什么话、家里有什么事情，一概不要多问，更不要好奇。”
他向前微微倾身，施加着无形的压力，声音压得更低，却字字清晰：“特别是，如果你需要出门买菜或者办什么事，到了外面，绝对不准和任何人——不管是邻居、菜市场的小贩，还是你以前的熟人——提起这里半个字，不准乱传任何话。明白吗？”
最后，他抛出了明确的警告，眼神冰冷：“如果把这里的事情，哪怕只是一点点，告诉了不该知道的人，那对不起，我们这里就绝不能再留你了。你懂我的意思吗？”
李桂香被周宜珂这突如其来的严厉和隐含的威胁吓得心里一紧，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敬畏和紧张。她连忙摆动着双手，用带着口音的普通话急切地保证，语气无比诚恳：
“先生，我懂！我懂规矩！您放一百个心！我在这城里就自己一个人，谁都不认识，也没地方去传话。我保证，只管埋头干活，把太太伺候好，其他的我啥也不看、啥也不问、啥也不说！我的嘴巴最严实了，绝不会给您和太太添任何麻烦！”
她那急于证明自己的慌乱和赌咒发誓般的态度，暂时打消了周宜珂的一部分疑虑。他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她的表态：“嗯，记住你说的话就好。”
周宜珂交代完最重要的事项，脸色稍霁，抬手指向走廊尽头一间面积不大但带有独立窗户的小房间，语气恢复了平常：“那边那间小房间是给你准备的，里面有基本的家具。你先去把自己的东西放下，收拾一下，熟悉熟悉环境。”
李桂香连忙恭敬地应了声“哎，好的先生”，便拎着自己那个简单的行李包，依言朝着保姆房走去。
然而，就在她刚推开保姆房门，一只脚迈进去的瞬间，周宜珂口袋里的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铃声在空旷安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刺耳。
周宜珂微微蹙眉，掏出手机，当看清屏幕上跳动的来电显示时，他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居然是女婿乔嘉树打来的。这个时间点，他通常不会直接联系自己。一种不好的预感让他立刻按下了接听键，将手机放到耳边：
“喂，嘉树啊，什么事？”他的语气保持着惯常的平稳，但细心的人或许能听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电话那头，乔嘉树的声音传来，带着刻意压制的急促和凝重，清晰地透过话筒传了过来：“爸爸，财务部的刘总监——刘志辉，刚才在办公室突发急病，初步诊断是脑梗，情况很危急，已经被120急救车送到中心医院抢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