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柱在阳光下欢快地喷涌，带着一股沁人心脾的清冽。
那不是浑浊的泥浆，而是肉眼可见的清澈泉水。
云台山顶，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
施工队的工人们停下了手里的活计，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像是看到了什么神仙显灵的奇景。
刘文博的精英设计团队，那群刚才还满脸不屑、窃窃私语的年轻人，此刻全都张大了嘴巴，表情凝固在了脸上，像是集体被施了定身咒。
他们的世界观，在这一刻，被这股从花岗岩层下喷涌而出的泉水，冲刷得支离破碎。
探地雷达、地质报告、科学数据……
这些他们引以为傲的工具，在眼前这一幕面前，显得像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刘文博本人，更是如同石化了一般。
他那双透过金丝眼镜看过无数精密图纸的眼睛，此刻直勾勾地盯着那股水柱，镜片因为震惊而蒙上了一层雾气，滑到了鼻梁上，他都浑然不觉。
他的脑子里，只剩下玄子叶刚才那几句轻描淡写的话在反复回响。
“往下挖三米，有泉眼。”
“这里下面是厚达十米的花岗岩层……”
“噗！”
科学，被一泡水，呲了一脸。
这位在建筑界德高望重、说一不二的泰山北斗，此刻感觉自己的脸火辣辣地疼，像是被人用鞋底子左右开弓，抽了十几个大嘴巴子。
与这片死寂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玄明那阵爽朗到震天响的狂笑。
“哈哈哈哈！好！好泉！好一个神来之笔！”
玄明大步流星地走过去，直接用手接了一捧泉水，送到嘴边尝了一口，随即双眼放光。
“甜！真他娘的甜！比老子喝过的特供矿泉水还好喝！”
他转过头，目光灼灼地看着玄子叶，那眼神里的骄傲和欣赏，几乎要溢出来。
“小子，好样的！给师叔长脸！”
玄子叶只是懒洋洋地靠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双手抱胸，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看着那群怀疑人生的科学家，淡淡地说道：“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谈设计方案了吗？刘院长。”
这一声刘院长，像是一记重锤，把刘文博从石化状态中砸醒。
他猛地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他看着玄子叶那张年轻、平静，甚至带着几分戏谑的脸，一股无法形容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
羞愧、震惊、难以置信，还有一丝……发自灵魂深处的敬畏。
他是个纯粹的学者，他信仰科学，信仰数据。
但眼前发生的一切，已经超出了他一生所学的所有知识范畴。
这不是巧合。
这是他无法理解的、更高维度的科学！
他犹豫了片刻，那张老学究的脸涨得通红，最终，所有的骄傲和固执，都在这无可辩驳的事实面前，轰然崩塌。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凌乱的衣襟，迈开有些僵硬的步子，一步一步，走到了玄子叶的面前。
他没有说话，只是对着这个比自己孙子还年轻的少年，深深地、郑重地，鞠了一躬。
“小道长……不……玄观主。”
刘文博的声音沙哑、干涩，充满了挫败感，却又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诚恳。
“是我刘文博有眼不识泰山，坐井观天了！”
“我为我之前的无知和傲慢，向您道歉！”
“请您……务必不要计较，重新指导我们的设计工作！这云台观，该怎么建，全凭您一句话！”
此言一出，他身后那群年轻的设计师们，全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们从未见过自己的老师，这位行业内的泰斗，对任何人如此低声下气过。
他们看向玄子叶的眼神，也彻底变了。
那不再是鄙夷和轻视，而是变成了混合着好奇、敬畏和狂热的复杂光芒。
玄子叶看着眼前这位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刘院长，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他也不拿捏，只是懒洋洋地摆了摆手：“刘院长言重了。我说了，咱们是探讨。我只是提供一些……呃，具有地方民俗特色的参考意见。”
地方民俗特色？
刘文博嘴角抽了抽，心里苦笑。
能指着花岗岩挖出泉水的民俗，那叫神通！
“玄观主，您就别折煞我了。”刘文博姿态放得极低，“您说，我们听！您指哪，我们打哪！”
“行吧。”玄子叶也不再客气，带着众人，重新回到了那张临时搭建的桌子前。
他指着电脑屏幕上那个被他批得一无是处的三维模型。
“刘院长，你的团队很专业，这模型做得也很漂亮。但就像我说的，它只是一个壳子，没有魂。”
“我们要建的，不只是一座给香客烧香磕头的道观。”
玄子叶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眼神也变得深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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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要建的，是一个能聚气、养气、生生不息的道场，一个在这末法时代，能为人间留下一线生机的……小型洞天福地！”
洞天福地？
刘文博等人听得云里雾里，但他们不敢再质疑，只是竖着耳朵，像小学生一样认真听讲。
玄子叶伸出手指，在屏幕上缓缓划过。
“你看，这云台山，山势连绵，形如卧龙，我们道观所在的山顶，正是那龙首吐珠之处。灵气虽然稀薄，但地脉未绝，这是根本。”
“我们重建道观，不是简单的堆砌木石。这里的每一座建筑，每一个布局，都不是孤立的。”
他指向山门的位置：“山门，是纳气之口。必须建在原来的位置，分毫不差。门楣的高度、门槛的材质，都有讲究，那都是撬动气场流转的符眼。”
他又指向主殿：“主殿，是整个道场的心脏，是阵眼所在。它的高度，必须与地脉相合，多一寸则为煞，少一寸则气虚。殿内的神像，梁柱的方位，地砖的铺设，都是汇聚和转化灵气的关键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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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两边的偏殿、钟楼、鼓楼，以及我们刚刚挖出的这口泉眼，它们都不是独立的建筑，而是组成一个巨大聚灵阵的阵脚！”
聚灵阵！
这三个字一出，玄明师叔的眼睛瞬间亮了。
他虽然不懂具体的门道，但这词一听就高端大气上档次！
刘文博和他的团队则是听得头皮发麻。
他们第一次知道，盖房子，竟然还能跟传说中的阵法扯上关系。
“玄观主的意思是……我们接下来的所有建筑工作，都是在为您……布置一个阵法？”一个年轻的女设计师忍不住小声问道。
“可以这么理解。”玄子叶点了点头，“你们负责用科学的方法，把骨架搭起来。而我，负责为这个骨架，注入灵魂。”
为了让这群科学的信徒有更直观的感受，玄子叶决定再给他们加深一下印象。
他走到一旁，从施工废料里捡起一块巴掌大的桃木板。
然后，他并指如剑，将体内那缕融合了真意的法力，凝聚于指尖。
在众人惊奇的注视下，他的手指在木板上快速划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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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用任何工具，那坚硬的桃木板上，却留下了一道道清晰、玄奥的金色纹路。
那些纹路仿佛活了过来，首尾相连，转瞬间就构成了一张繁复的符箓。
“嗡！”
符箓完成的刹那，木板上金光一闪，随即隐去，恢复了平平无奇的模样。
“这是《万象玄箓》里最基础的聚灵符，没什么大用，就是能小范围地汇聚一点游离的灵气。”
玄子叶拿着那块木板，走到新挖出的泉眼旁，随手将其放在了泉边的石头上。
“好了。”他拍了拍手，对那个还处于震惊状态的地质工程师说道，“你，再去测一下这泉眼周围一米范围内的……呃，空气负离子含量，或者随便什么你们觉得能反映空气质量的指标。”
“啊？哦！好！”那工程师如梦初醒，连忙招呼同事，手忙脚乱地拿出了一台精密的便携式空气质量检测仪。
仪器开机，探头伸向泉眼附近。
下一秒，仪器屏幕上的数值，开始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疯狂飙升！
“爆……爆表了！”
工程师看着屏幕上那个已经顶到上限、不断闪烁的红色警告数字，声音都变了调。
“这……这不可能！这里的负离子浓度，比原始森林的腹地还要高出十几倍！这根本不符合大气循环的规律！”
刘文博一把抢过仪器，死死地盯着屏幕，他感觉自己的心脏病都快犯了。
如果说刚才挖出泉水是巧合。
那现在，一块画了几笔的破木板，就能瞬间改变局部区域的空气环境数据。
这就不是巧合了。
这是神学！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那个一脸风轻云淡的年轻人，眼神里，只剩下了狂热。
那是一种学者见到了全新未知领域时，才会有的、近乎癫狂的求知欲！
“玄观主！”他一个箭步冲到玄子叶面前，激动得语无伦次，“我懂了！我彻底懂了！您放心！从现在开始，我们整个设计院，就是您的手！您的脚！您让我们怎么画，我们就怎么画！我们一定用最科学、最严谨的工程技术，把您脑海里的这座……这座神迹，完美地复刻出来！”
玄子叶满意地点了点头。
孺子可教。
接下来的几天，云台山顶，呈现出了一派热火朝天而又无比和谐的景象。
刘文博和他的团队，彻底抛弃了之前的设计方案，像一群虔诚的学生，每天围着玄子叶，拿着小本本，记录他提出的每一个要求。
山门前的台阶，必须是九九八十一级，暗合九九归一之数。
主殿地基下，要按九宫八卦方位，埋入九块纯铜锭，作为阵基。
后殿的藏经阁，屋顶要用卯榫结构，不能用一根铁钉，以防金煞之气冲撞文昌。
玄子叶说的每一句话，都被他们奉为圭臬，然后用最专业的建筑知识，将其转化为可执行的施工图纸。
与此同时，山顶热火朝天的重建工程，和那凭空冒出一股泉水的神迹，像长了翅膀一样，在山下的村镇里飞速传开。
村民们议论纷纷，都说云台观这是祖师爷显灵，要重新大兴了。
这天下午，玄子叶正和刘文博讨论着主殿大梁的尺寸。
一个穿着蓝色粗布褂子，皮肤黝黑，满脸褶子，看起来五十多岁的老汉，手里提着一篮子土鸡蛋，畏畏缩缩地从山路那边走了过来。
他走到施工区外围，不敢靠近，只是眼巴巴地望着被众人围在中间的玄子叶。
“老人家，您有什么事吗？”负责外围警戒的一名施工队员拦住了他。
老汉搓着手，一脸的局促和期盼：“我……我找那位小道长。俺叫王富贵，是山下王家村的。俺听说……听说观里来了位有真本事的活神仙……”
玄子叶听到了动静，转过头来。
他催动阴阳瞳，朝那老汉看去。
只见老汉本身的气运平平，就是普通庄稼人的白色气运。但他的身上，却缠绕着一股若有若无的、灰黑色的阴晦之气。
那股气，不是他自身的，而是从别处沾染上的，带着一股死寂和不安。
他眉头微皱，对刘文博说了声稍等，然后朝着那老汉走了过去。
“老人家，你找我？”
王老汉看到玄子叶主动过来，激动得差点跪下。
“道长！小神仙！您可得救救俺们家啊！”
他把手里的鸡蛋篮子往前一递，带着哭腔说道：“俺家……俺家出怪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