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顾骏已经住下了,总不能再将他赶走。
沈妩看了一会,便回到大堂去忙碌了。
用完早膳,沈言玉拿出纸笔,开始画画。
顾骏想起昨夜的那幕场景,便道:“玉儿很喜欢画画?”
沈言玉点点头,“喜欢。”
顾骏想起一人,道:“我认识一人善丹青,我带你去找他?”
沈言玉抬起小脑袋,“他比娘亲厉害吗?”
顾骏:“你娘亲最厉害,但你娘亲在忙,不能打扰她。”
沈言玉点头,可又道:“可叔叔扭到脚,怎么带玉儿去?”
顾骏:“不碍事。”
他抱起沈言玉,虽然单脚,但还是轻松地走到马厩,套上马车,驾马带着沈言玉离开。
很快,便到了他口中画画没有沈妩厉害,也没有沈妩忙碌的人面前。
听完他的话,大理寺卿冯大人罕见的沉默了。
半晌,才幽幽地说:“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让我指点这小姑娘丹青?”
沈言玉怕他为难顾骏,连忙嗓音软软地说:“是玉儿让顾叔叔带玉儿来的,爷爷不要怪顾叔叔。”
一声甜甜的爷爷,喊得冯大人笑容满面,“你哪里认识的这般乖巧的小姑娘?喊得我都想抱孙孙了。你的画呢?拿出来我看看。”
“好~”沈言玉从顾骏手里接过画卷,打开。
画上描绘的是几间厢房,厢房前几只小鸡在抢食,甚有童趣。
冯大人赞道:“你小小年纪,能画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我见过的上一个这么有天分的,还是……咳咳,不说这个。”
顾骏:“那就劳烦老师指点玉儿几句。”
冯大人嗯了一声,继续看画。
突然,脸色骤变,又惊又疑。
只因沈言玉画画的布局和技巧,和他见过的上一个有天分的那位很相似。
那位贵不可言。
他也是极偶然的机会,见到了那位年少时所作的画,并指点了几句。
顾骏注意到他的脸色,问道:“老师,这画有什么不对吗?”
沈言玉抬头,懵懂地望着冯大人。
冯大人蹲下身子,认真地问沈言玉,“你叫玉儿对不对?玉儿,你的画是和谁学的?”
沈言玉:“娘亲教玉儿的。”
冯大人继续问:“你娘亲是和谁学的?”
沈言玉想了想,才回答:“是爹爹教的。”
冯大人刨根究底:“你爹爹是谁?”
沈言玉黑曜石般的眼眸暗了暗,“爹爹是娘亲捡的,爹爹不见了。”
不见了的意思,可能是失踪,也可能是死了。
冯大人登时十分愧疚,“对不起,我不该问这些,玉儿别哭。”
可事关重大,他不得不问清楚。
问到这,他也知道了,都是巧合罢了。
为了弥补,冯大人指着桌上的卷宗对顾骏说:“你去帮我处理了,我带玉儿绘画。”
顾骏想说什么,冯大人已经带着沈言玉去边上书桌坐下。
顾骏无奈地挑了挑眉,坐下,处理卷宗。
他明明因为受伤告假了,怎么反而更忙了?
小山似的卷宗,看得他没有一刻能歇息。
估摸着时辰,要用午膳了。
他连忙带着沈言玉回去了。
路上,沈言玉很高兴:“爷爷好厉害,玉儿以后还想和爷爷学画画。”
顾骏:“玉儿,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
沈言玉:“玉儿知道,不会告诉别人的。”
顾骏倒也不是非要瞒着。
只是怕自己虽扭了脚,但行动依旧灵活的事实暴露,他就不能继续住在铺子里了。
回到后院,他坐在椅子上,沈言玉则拿着画卷去书房,要将冯大人指点过的画卷好生收起来。
忙碌了一个上午,沈妩等人回到后院,准备用午膳。
午膳是阿昀去酒楼打包的。
沈妩看见顾骏额头上的薄汗,问道:“你怎么出汗了?”
顾骏面不改色:“晒的。”
沈妩:“你一直坐在这里?”
顾骏:“是,脚扭了,去不了别处。”
沈妩:“……”
闻言,阿昀连忙冲了过来,“顾大人,往后你有事大声叫我,来我扶你进房中去用午膳。”
“多谢。”
顾骏便任由阿昀扶着他进了房中,全然是一个行动不便、需要人照顾的伤者。
另一厢,下午,冯大人入宫觐见皇帝,和他商讨一桩案件。
案件涉及到卫家。
卫夫人在城郊大肆霸占农田,建造房舍,只为给卫雪一处安生之所。
卫雪是过得舒服了,可被他们欺压的百姓就难过了。
入冬了,没有田舍的百姓,说不定都熬不过这个冬天。
冯大人愤愤地道:“那卫雪原本是被逐出卫家了,但卫夫人心疼女儿。听闻卫雪在那,过着土皇帝一样的日子。那些百姓都很忌惮卫家。”
萧恒神情淡淡,“先暗中安置无家可归的百姓。”
冯大人:“陛下,不处置卫家吗?”
萧恒眸中划过一抹杀意,嗓音很冷:“先不处置。”
先不处置?
想起萧恒的作风,冯大人明白了。
萧恒是要等一个机会,将卫家全族都端了。
卫家的好日子到头喽。
说完了正事,冯大人该告退离开了。
可他突然想起了沈言玉的画。
他目光一瞥,就看到了墙上所挂着的萧恒的丹青。
萧恒的画,冷冽肃杀,气势磅礴。
沈言玉的画,充满了童心童趣。
两人的画风格大相径庭,可在细节处,处理的技巧却十分相似,就好像同出一脉。
他记得,陛下说过,他的画是自学的。
萧恒见他盯着自己的画作出神,便道:“你喜欢?”
冯大人回过神,忙道:“陛下的画技,愈发精进了。”
萧恒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他画技再精湛,也画不出梦中的惜娘。
假如能有一副惜娘的画作,或许他可以借此暗中寻找惜娘此人。
说不定惜娘是真实存在,并非他的梦境。
可他提笔无数次,都描绘不出惜娘的容颜。
冯大人纠结了一会,还是决定将沈言玉的事藏于心底,这也是对沈言玉的保护。
冯大人行礼后,告退离开了。
萧恒起身,走到自己的画前站定,不知为何,心迟迟定不下来,总是很浮躁。
他也不逼自己,索性出宫去找季齐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