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开发商的恐慌,他们的“投资”变成了“废墟”!
蛛网般的裂纹从平板电脑的撞击点向外蔓延,爬满了整面巨大的落地窗。窗外,东州市的夜景依旧璀璨,流光溢彩,像一幅静止的、奢华的油画。窗内,周子昂的世界,正随着这面玻璃一同分崩离析。
他站在裂纹之前,胸口剧烈地起伏,粗重的喘息声在死寂的客厅里回响。愤怒的火焰已经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从骨髓深处渗出的冰冷,是恐惧。
这不是商业上的失败。他经历过更惨烈的资本搏杀,一夜之间蒸发十位数的资金也未曾让他如此失态。因为那些失败,都在规则之内,有迹可循,可以复盘,可以报复。
但眼前这一切,是什么?
巫术?诅咒?神罚?
他脑海里闪过这些荒诞的词汇,随即又被他强行压下。他是周子昂,是接受过顶级精英教育的资本掌控者,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他怎么会相信这些东西。
可电话里那一声声带着哭腔的“显灵了”,那一份此刻在他脑中逐字逐句浮现的报告,都在无情地嘲讽着他的唯物主义信仰。
“原地开花结果……”
他无意识地念出这几个字,声音干涩。
他仿佛能看到,一个名叫苏正的年轻人,坐在昏暗的灯下,手握一支笔,像一个判官,轻描淡写地写下决定他们命运的判词。而县委书记周浩然,则亲手盖上了那枚代表着“公权力”的、执行判决的印章。
这想法太过疯狂,以至于他自己都感到一阵眩晕。
“叮铃铃——”
座机电话尖锐的铃声打破了死寂。周子昂像是被惊醒的野兽,猛地回头,眼神里充满了警惕和暴躁。
他走过去,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是周公子吗?我是老刘!汇金置业的老刘啊!”电话那头是一个他几乎快要忘记了名字的小开发商,也是这次清源县圈地项目的跟投者之一。声音里充满了谄媚,但底色却是无法掩饰的恐慌。
“说。”周子昂的喉咙里挤出一个字。
“周公子!出事了!清源县那边,咱们的项目……咱们的项目……”老刘在那头结结巴巴,似乎不知道该如何组织语言。
“我都知道了。”周子昂不耐烦地打断他。
“您知道了?”老刘的声音瞬间拔高,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那……那可怎么办啊?我……我刚才让我在清源的表弟去看了,那些别墅,它们……它们还在长!跟发面团一样,一栋接一栋往外冒!拆都不知道从哪儿下手啊!我表弟说,县电视台的直升机一直在天上盘着,全县都在看笑话!”
“最要命的是,”老刘的声音带上了哭腔,“我问了搞工程的朋友,这种……这种东西,它不是建筑,它就是一堆凭空出现的垃圾!要清理,得上报,要环评,要走危废处理流程!那片地几百亩,清理费……清理费可能是我们投资的好几倍啊!周公子,我们这哪是投资,我们这是往火坑里跳啊!”
周子昂沉默地听着。他没有挂断电话,老刘的每一句哀嚎,都像一把小锤,敲在他紧绷的神经上,让他对“惩罚”这个词的理解,又深刻了一分。
这不仅仅是让投资归零。
这是要让他们背上一个永远无法卸下的、荒诞的十字架。这些凭空出现的废墟,会成为他们所有人的耻辱柱,日日夜夜提醒着他们,在清源县,他们是如何被一种无法理解的力量所戏耍和羞辱。
“周公子?您还在听吗?您可得想想办法啊!您路子广,上面有人,能不能……能不能把这事压下去?”老刘还在那边不死心地哀求。
“压?”周子昂冷笑一声,笑声里充满了自嘲,“怎么压?你告诉我,地里自己长房子,工厂自己吐垃圾,这种事,你让谁去压?派个神仙去把它按回去吗?”
电话那头的老刘,被他这句话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来,只能听到他粗重的呼吸声。
“嘟…嘟…嘟…”
周子昂挂断了电话,世界重归寂静。
但只安静了不到三秒,他的另一部私人手机,那部专门用于家族和核心人脉联系的手机,也响了起来。
不止一部。
他散落在沙发上、地上的几部手机,在此刻仿佛约好了一般,同时奏响了不同的铃声。一时间,整个客厅里充斥着此起彼伏的、令人心烦意乱的交响乐。
每一个铃声,都代表着一个惊慌失措的投资人,一个被卷入这场荒诞剧的倒霉蛋。
他们曾经因为能搭上周子昂这条线而沾沾自喜,以为清源县的项目是一场稳赚不赔的饕餮盛宴。而现在,盛宴变成了断头饭。
周子昂没有去接任何一个电话。他只是站在那里,任由那些铃声像无数只苍蝇在耳边嗡鸣。
他缓缓走到酒柜前,为自己倒了一杯烈性威士忌,仰头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灼烧着他的食道,却没有给他带来丝毫暖意。
他需要一个解释。一个超越了商业逻辑的解释。
他拿起那部专门联系家族的手机,划开了屏幕,上面有十几个未接来电,都来自同一个人——他的父亲,东州真正的商业巨擘之一,周万雄。
他深吸一口气,回拨了过去。
电话几乎是秒接。
“你在哪儿?”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低沉而威严的声音,没有愤怒,没有责备,只有一种罕见的凝重。
“公寓。”
“清源县的事,我看到了。”周万雄的声音顿了顿,“不是网络上的那些视频,是省里一位朋友直接发给我的,内部航拍的画面。”
周子昂的心沉了下去。他知道,事情已经传到了那个层面。
“子昂,”周万雄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周子昂从未听过的疲惫,“你告诉我,你到底在清源县,惹了什么人?”
“一个叫苏正的县委常委,还有一个叫周浩然的县委书记。”周子昂的声音嘶哑。
“苏正……”周万雄在电话那头咀嚼着这个名字,“我让秘书查了,二十五岁,刚提拔的常委。没有任何背景,履历干净得像一张白纸。这种人,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能量?”
“我不知道。”周子昂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感觉全身的力气都在被抽走,“爸,这不是能量,这不是人能做到的事。那份报告……就像一份判决书,上面写的每一个字,都变成了现实。”
电话那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周子昂甚至能听到父亲沉重的呼吸声,以及手指轻轻敲击桌面的声音。
过了许久,周万雄才再次开口,语气变得更加严肃:“子昂,我们周家做生意,信奉的是资本的力量,但老一辈也常说,有些东西,不能不敬畏。天地、神明、因果……这些东西,信则有,不信则无。但今天这事,已经由不得我们不信了。”
“那个苏正,不管他用的是什么手段,他现在代表的,已经不是他自己了。他代表的是一种……我们无法抗衡的‘规矩’。”
“规矩?”周子昂无法理解。
“对,规矩。”周万雄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寒意,“一份盖了公章的报告,一句写在纸上的批示,就能言出法随,让荒地长出楼房。这说明,他撬动了某种我们看不见的、属于‘公权力’本身的规则之力。你不是在跟一个人斗,你是在跟这个‘规矩’斗。”
周子昂感觉自己的大脑像是被重锤狠狠砸了一下。
跟“规矩”斗?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制定规矩的人。
“爸,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就这么认栽?”他的声音里充满了不甘。
“认栽?不。”周万雄的语气突然变得果决,“我们周家,从来没有白白认栽的道理。资本的账,要用资本的方式算。但这种玄之又玄的账,就得用它自己的方式去解。”
“什么方式?”
“解铃还须系铃人。”周万雄一字一顿地说道,“你立刻去清源县。不要带律师,不要带保镖,什么都不要带。你一个人去。”
“去找那个苏正。”
“姿态放低,搞清楚他到底想要什么。钱?权?还是别的?不管他要什么,只要我们给得起,都满足他。”
“如果他不肯见我,或者见了面,什么都不要呢?”周子昂问。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沉默。
这一次的沉默,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压抑。
“那就说明,”周万雄的声音低沉得如同地底的闷雷,“他要的,不是和解。”
“是要我们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