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孙局长主动投案,交代所有勾结罪行!
手机掉在地毯上,屏幕上细密的裂纹像一张蛛网。
王建国的通话被动中断,听筒里只剩下冰冷的忙音。可孙耀明那最后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却仿佛拥有了实体,穿透了电波,仍旧在他耳边盘旋、回荡、无限放大。
“我什么都招……我全招了……”
招了。
这两个字,像两颗生锈的道钉,狠狠地楔进了王建国的脑子里。
他僵在原地,别墅客厅里价值百万的水晶吊灯,光芒璀璨,此刻照在他脸上,却只映出一片死灰。
完了。
孙耀明这条线,断了。不,不是断了,是被人抓住了线头,只要轻轻一扯,他王建国,还有张万发,李老四……清源县这条利益链上所有的蚂蚱,一个都跑不掉。
向谁招了?
王建国不敢再想下去。他缓缓地,像个提线木偶般转过头,看向那个已经彻底变成一缸死水的鱼缸。那条金龙鱼的尸体,在浑浊的液体中微微起伏,金色的鳞片黯淡无光,像是在无声地宣告着一个时代的终结。
……
县环保局,局长办公室。
手机落地的轻微闷响,在死寂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孙耀明跪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嘶鸣。刚才那一声喊叫,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也抽走了他最后一丝理智。
电话断了。
与外界唯一的联系,那根悬在悬崖边的救命稻草,断了。
无边的寂静重新笼罩下来,而那股浓得化不开的恶臭,也随之卷土重来,比之前更加凶猛,更加具有侵略性。
这一次,不再是单一的味道轮番上阵,而是所有他曾经掩盖过的罪恶,都混合在了一起。电镀厂的酸腐,养猪场的腥臊,垃圾焚烧厂的焦糊……无数种气味拧成一股,形成了一场嗅觉的风暴,从四面八方挤压着他,要将他碾碎在这间由他自己罪孽构筑的牢笼里。
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惊恐地扫视着四周。
墙上那幅“廉洁奉公”的书法,笔画仿佛在扭曲,变成了一张张嘲讽的嘴脸。博古架上的奖杯和证书,金色的边缘泛着诡异的绿光,像一双双在黑暗中窥探的眼睛。
幻觉越来越严重。
他看见那个捧着死鱼的老农,就站在他的办公桌前,浑浊的眼泪一滴滴落在红木桌面上,烫出一个个冒着白烟的小孔。
他看见那些患了白血病的孩子,围在他的老板椅旁边,苍白的小手伸向他,无声地质问。
“不……不关我的事……”孙耀明抱着头,身体筛糠般地抖动着,“是他们给钱……是王建国……是周书记要发展经济……我只是……我只是执行命令……”
他试图为自己辩解,将责任推得一干二净。
可那股恶臭却像是有了智慧,精准地反驳着他的每一个借口。
办公桌的抽屉,毫无征兆地,“吱呀”一声自己弹开了。一本厚厚的账本,从抽屉里滑了出来,掉在地毯上,“啪”地一声摊开。
孙耀明瞳孔骤缩。
那是他的黑账本!记录着他收受的每一笔贿赂,每一笔都记得清清楚楚。
账本的页面无风自动,“哗啦啦”地翻动起来。
“宏达化工,王建国,为通过环评验收,现金五十万。”
“大发精工,张万发,为解决偷排问题,城南别墅一套。”
“城北垃圾焚烧厂,李四,为‘调整’二恶英排放数据,美金十万……”
每一页,每一个名字,每一个数字,都化作一个冰冷的巴掌,狠狠地抽在他的脸上。
“啊——!”
孙耀明彻底崩溃了。他知道,再不招供,他会死在这里。不是被臭气熏死,就是被自己活活吓死。
他连滚带爬地扑向那扇坚不可摧的大门,不再是用身体去撞,而是用头,“咚咚咚”地磕在厚重的实木门板上。
“我错了!我错了!”
“我招!我全都招!”
“我不是人!我是畜生!我对不起清源县的老百姓!”
他一边磕头,一边涕泪横流地忏悔。这一次,不再是为了求生而伪装,而是发自内心的恐惧和崩溃。他将自己做过的每一件亏心事,都巨细无遗地喊了出来。
“……三年前城西养猪场排污,是我压下去的!我收了老板三万块钱和一个金猪摆件!”
“……去年宏达化工的废料填埋,报告是我签的字!王建国给了我一张不记名的购物卡,里面有二十万!”
“……还有……”
他喊得声嘶力竭,额头磕出了血,混着眼泪和鼻涕,糊了满脸。
就在他喊出王建国名字的那一刻,办公室里那股令人窒息的压力,似乎……减轻了一丝。
那股风暴般的恶臭,浓度好像也降低了一点点。
孙耀明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丝变化。
他像一个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浮木。他明白了,这股神秘的力量不是要他的命,而是要他的供词!
必须自首!必须向真正的权力机构自首!
这个念头让他瞬间清醒了许多。他手脚并用地爬回办公桌旁,捡起地上屏幕碎裂的手机。
还好,还能用。
他颤抖着手,解锁屏幕,找到通讯录。他的手指在屏幕上划了好几次,才点开了拨号界面。
打给谁?
110?不行,这是经济犯罪,是职务犯罪。
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号码——县纪委书记,钱振华。
他哆哆嗦嗦地按下了那个他平日里最不愿想起的号码。
电话接通了,听筒里传来钱振华带着睡意的、有些不悦的声音:“喂?哪位?”
“钱书记!是我!孙耀明!”孙耀明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对着话筒喊道,“我自首!我投案自首!”
电话那头的钱振华,瞬间没了睡意,声音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孙耀明?你现在在哪?大半夜的发什么疯!”
“我在我办公室!钱书记,我求求您,快派人来抓我吧!”孙耀明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我受不了了!我全都交代!王建国、张万发……他们给我的钱,我一分没动,都藏在……藏在我家地下室的鱼池底下!”
他语无伦次,颠三倒四,将自己所有的罪行和盘托出,生怕说得慢了,那股恐怖的臭味会再次将他吞噬。
钱振华在电话那头,听得心惊肉跳。他从孙耀明那极度恐惧和崩溃的语气里,判断出这不是一场恶作剧。
“你待在原地,不要动!我们马上就到!”钱振华挂断电话,立刻从床上跳了起来,一边穿衣服,一边拨通了手下的电话。
清源县的官场,要地震了!
孙耀明这边,当他挂断电话的那一刻,奇迹发生了。
那股盘踞在办公室里,如同实质般的恶臭,像是退潮一般,迅速地消散了。
短短十几秒钟,空气就恢复了正常。
他试探性地吸了一口气,鼻腔里只有淡淡的木质家具和纸张的味道。
他僵硬地转动脖子,看向四周。墙上的书法还是那四个字,奖杯也安安静静地立在博古架上,一切都恢复了原样,仿佛刚才那一个多小时的地狱之旅,只是他的一场噩梦。
他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站起来,走到那扇把他困了许久的门前。
他伸出手,握住冰冷的黄铜门把手,轻轻一拧。
“咔哒。”
一声清脆的解锁声。
他往里一拉。
门,开了。
门外走廊的灯光,柔和地照了进来。
孙耀明呆呆地站在门口,看着门外熟悉的一切,泪水再一次夺眶而出。
他没有跑,也不敢跑。他拉过自己的老板椅,就那么坐在敞开的办公室门口,像一个等待审判的囚犯,静静地等待着纪委工作人员的到来。
半个小时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钱振华亲自带队,带着几名纪委的干事,出现在走廊的尽头。他们看到办公室门口坐着的孙耀明时,都愣住了。
眼前的这个人,哪里还有半点环保局长的威严。
他头发凌乱,衬衫的扣子崩开了好几颗,脸上满是泪痕和未干的血迹,眼神空洞,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魂。
“孙耀明?”钱振华试探性地喊了一声。
孙耀明听到声音,猛地抬起头。当他看清来人是钱振华时,他像是看到了救星,连滚带爬地冲了过去,一把抱住了钱振华的大腿。
“钱书记!你们可来了!求求你们,快把我带走吧!”他嚎啕大哭,鼻涕眼泪蹭了钱振华一裤腿,“我罪该万死!我不是人!快给我戴上手铐!快!”
跟在后面的几名年轻干事,面面相觑,都看傻了。
他们办过不少案子,见过负隅顽抗的,见过痛哭流涕的,也见过故作镇静的。
但像孙耀明这样,哭着喊着,主动要求被逮捕,还催着别人给他戴手铐的,真是头一回见。
这哪里是来办案的,分明是来解救人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