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半决赛惊变
晨曦透过青云宗外门演武场的天顶琉璃，在青石板铺就的擂台上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今日的演武场比往日任何时候都要喧闹，三层看台被各脉弟子挤得水泄不通，连杂役院的几个老卒都捧着扫帚凑在角落，踮脚望着中央那座被灵光笼罩的擂台。
半决赛的战鼓刚过三通，东首台阶便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孙浩身着土黄色劲装，腰间悬着块墨玉令牌，每一步落下都让地面微微震颤。他那张方脸紧绷着，肩头隆起的肌肉将衣料撑得鼓鼓囊囊，路过林岳所在的看台时，刻意顿了顿脚步。
“孙师兄今日定要让那云尘知道，筑基境的壁垒可不是他能撼动的。”林岳端着茶盏的手指轻轻叩了叩桌面，嘴角噙着抹意味深长的笑。
孙浩喉结滚动了两下，目光扫过台下攒动的人头，最终落在擂台西角的云尘身上。那身洗得发白的青布衫在晨光里显得格外单薄，可对方握着拳头的指节却泛着苍劲的青白——自大比开赛以来，这个杂役出身的少年已连续掀翻了三位引气境弟子，甚至包括引气巅峰的周明，此刻正被无数道目光炙烤着。
“请。”孙浩踏上擂台的刹那，周身突然腾起土黄色光晕，脚下青石板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细密的裂纹，仿佛有股无形的重压正从他体内涌出。这是筑基初期修士方能凝聚的灵力外显，光是这股气势便让看台上的引气弟子们倒吸冷气。
云尘缓缓抬手，指尖萦绕的灰蒙混沌力比往日收敛了许多。他能感觉到对方体内灵力的厚重，如同积压了千年的岩层，每一次流转都带着碾轧万物的威势。昨日深夜在废弃练功场，老鬼蹲在墙头敲着烟杆说：“土系修士最是难缠，他们的灵力能与地脉相连，寻常攻击就像拿鸡蛋碰石头。”
战锣轰鸣的瞬间，孙浩猛地踏前半步。随着他一声低喝，擂台地面突然拱起半丈高的土墙，墙面上凝结出密密麻麻的土刺，如同一头蛰伏的巨兽张开獠牙。这招“厚土障”是青云宗土系功法的基础防御术，可在孙浩手中施展开来，竟带着几分势不可挡的凌厉。
云尘足尖点地，身形如柳絮般斜飘而出，避开土刺锋芒的同时，右手成掌拍向土墙侧面。灰蒙色的混沌力撞上土黄色光晕，发出沉闷的响声，却只在墙面上留下个浅浅的掌印，旋即被涌来的土黄色灵力填补如初。
“就这点能耐？”孙浩的声音从土墙后传来，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外门弟子的眼界，果然只配在杂役院挑水。”
看台上顿时爆发出哄笑，林岳身旁的刘胖子更是尖着嗓子喊道：“孙师兄快些结束吧，别跟这废物浪费时间！”
云尘没有理会周遭的喧嚣，他盯着那面不断流转着灵力的土墙，眉头微微蹙起。混沌力最擅长的是吞噬转化，可对方的土系灵力如同活水般与大地相连，刚吞噬掉一丝，立刻就有新的灵力从地面涌来，根本无法撼动根基。
“既然破不了防，那就试试攻他破绽。”云尘深吸一口气，身形突然化作数道残影，围绕着土墙快速游走。他的步法是从《尘道诀》残页里悟出来的，看似杂乱无章，实则暗合天地灵气的流动轨迹，每一次转折都恰好避开土墙上偶尔射出的土锥。
孙浩在土墙后冷哼一声，双手快速结印。随着他指尖光芒亮起，擂台上突然升起八根粗壮的土柱，将云尘的身影困在中央。土柱顶端渐渐凝结出石锤形状，在灵力催动下发出嗡嗡的震颤声。
“困龙桩！”看台上有懂行的弟子惊呼出声，“孙师兄这是要下死手了？”
云尘望着头顶不断下压的石锤，突然俯身按住地面。混沌力顺着指尖涌入青石板的缝隙，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地底深处那股厚重的土系灵力，如同奔腾的江河般朝着孙浩汇聚。就在石锤即将砸落的刹那，他猛地将混沌力向上一挑——
轰！
八根土柱突然剧烈摇晃，顶端的石锤竟有两根偏离了轨迹，擦着云尘的肩头砸在地上，溅起漫天尘土。孙浩闷哼一声，土墙的光晕明显黯淡了几分。
“有点意思。”孙浩的声音带着惊讶，“竟能扰动地脉灵气，看来那本禁术确实有些门道。”
云尘心头一凛。对方果然也听过林岳散布的谣言，看来这场比试早已不只是胜负之争。他刚想开口反驳，却见孙浩突然撤去土墙，双手虚按地面，擂台边缘竟缓缓升起一圈土黄色的光幕，将整个赛场罩在其中。
“此乃‘地脉囚笼’，”孙浩的身影在光幕内侧渐渐变得模糊，“今日就让你知道，筑基境与引气境的真正差距。”
光幕上流淌着土黄色的纹路，如同大地的脉络般缓缓转动。云尘尝试着用混沌力冲击光幕，却被一股绵密的力道弹了回来，震得他手臂发麻。更让他心惊的是，光幕内的天地灵气似乎被隔绝开来，只能勉强吸收到孙浩散逸出的些许土系灵力，根本不够维持高强度的消耗。
“这孙浩的土系功法已练至化境，竟能借地脉之力布下结界。”看台正中的王长老捻着胡须，目光在光幕上停留片刻，又转向云尘，“只是这结界消耗极大，他最多只能维持一炷香。”
林啸天坐在王长老身侧，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眼神如深潭般看不出情绪。他身旁的林岳却端着茶盏，视线始终胶着在云尘身上，嘴角那抹冷笑越来越浓。
一炷香的时间在激烈的攻防中悄然流逝。
云尘的衣衫已被汗水浸透，额角的发丝黏在皮肤上，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他尝试了十七种攻击角度，耗尽了大半混沌力，却始终无法突破那层看似薄脆的土黄色光幕。孙浩的身影在光幕内侧游走，时不时拍出一道土浪，逼得云尘只能狼狈躲闪。
“差不多了。”孙浩的声音带着喘息，却透着胜券在握的笃定，“你的灵力快耗尽了吧？”
云尘靠在光幕内侧，右手悄悄按在胸口的玉佩上。冰凉的玉质触感让他混乱的心神稍稍安定，老鬼的话再次回响在耳畔：“混沌力生于虚无，看似稀薄，实则能容纳万物……”
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看台上的林岳正对着孙浩使眼色。那道眼神阴鸷而急促，像是在催促着什么。
孙浩收到信号的瞬间，周身土黄色光晕骤然暴涨。他双手结出一个从未见过的印诀，口中念念有词，擂台上的土系灵力突然变得狂暴起来，地面裂开蛛网般的缝隙，无数土刺如雨后春笋般疯长，朝着云尘周身要害刺去。
“孙浩这是要杀人！”王长老猛地坐直身体，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云尘瞳孔骤缩，他能感觉到那些土刺上裹挟的灵力带着决绝的杀意，根本不是点到为止的比试招式。他想躲闪，可周身已被土刺包围，退无可退；想凝聚混沌力防御，体内的灵力却已濒临枯竭，只能眼睁睁看着最前端的土刺离自己咽喉越来越近。
千钧一发之际，胸口的玉佩突然传来一阵灼热，仿佛有团火焰顺着玉佩钻进体内。那股灼痛感并非煎熬，反而像一道暖流，瞬间淌过四肢百骸。更让云尘震惊的是，原本枯竭的丹田内，混沌力竟如海啸般翻涌起来，灰蒙色的气流中夹杂着点点金光，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威压。
“这是……”云尘来不及细想，身体已先于意识行动。暴涨的混沌力顺着他的手臂喷涌而出，在身前凝结成一柄灰金色的长矛，矛尖闪烁着吞噬一切的幽光。
“破！”
随着他一声低喝，长矛如流星般射向身前的土刺群。看似坚不可摧的土刺在接触到长矛的瞬间，竟如冰雪般消融，灰金色的光芒穿透层层阻碍，径直撞向孙浩凝聚的土黄色光幕。
咔嚓——
令人牙酸的碎裂声响起，那道连筑基修士都难以撼动的地脉囚笼，竟被长矛洞穿一个窟窿。灰金色的混沌力余势不减，狠狠撞在孙浩胸口。
孙浩脸上的得意笑容瞬间凝固，身体像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砸在擂台边缘的石柱上，闷哼一声便晕了过去，嘴角溢出的鲜血染红了土黄色的劲装。
整个演武场陷入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望着擂台上那道灰金色的光芒缓缓消散，以及站在光芒中心、同样一脸震惊的云尘。
“点到为止！”王长老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孙浩已失去战力，本轮胜者——云尘！”
看台上先是死一般的寂静，随即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哗然。谁也没想到，这场看似毫无悬念的半决赛，竟以如此戏剧性的方式收场。
云尘捂着胸口剧烈喘息，玉佩的灼热感渐渐退去，可体内奔涌的混沌力却依旧没有平息，反而有种不受控制的躁动。他望着自己的手掌，刚才那股力量强大得让他感到陌生，甚至……恐惧。
林岳猛地站起身，手中的茶盏不知何时已捏得粉碎，碎片深深嵌进掌心，渗出血珠也浑然不觉。他死死盯着擂台上的云尘，眼中的怨毒几乎要化为实质。
而看台角落的刘胖子，则悄悄溜出人群，快步走向内门方向。他袖中藏着一枚传讯符，符纸上闪烁着微弱的灵光，上面只有一行字：“云尘动用诡异力量，疑似魔族禁术。”
符纸的另一端，连接着林啸天的灵力印记。
云尘还站在擂台上，接受着无数道复杂的目光洗礼。他能感觉到那股暴涨的混沌力正在缓慢消退，可胸口的玉佩却依旧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暖意。刚才那一击究竟是怎么回事？玉佩为何会突然发烫？还有孙浩最后那带着杀意的招式，分明是林岳在暗中指使……
无数疑问在脑海中翻腾，让他头痛欲裂。就在这时，他突然瞥见林啸天站起身，目光隔着重重人群落在自己身上，那眼神冰冷得像淬了毒的刀锋。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后颈，云尘下意识地握紧了胸口的玉佩。他知道，这场半决赛的胜利，并没有带来真正的安宁，反而可能打开了一扇通往更深邃黑暗的大门。
演武场的喧嚣还在继续，可云尘的耳边却只剩下自己沉重的心跳声。他望着孙浩被抬下去的方向，又看了看林岳消失的背影，突然意识到，这场大比背后隐藏的阴谋，或许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得多。而那枚一直陪伴在身边的玉佩，似乎也藏着他从未知晓的秘密。
夕阳的余晖透过琉璃顶洒下，将云尘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在他脚下的青石板上，一道细微的血色纹路正顺着石缝缓缓蔓延，如同某种不祥的预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