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雾台的暮春总是带着几分潮湿。韩石蹲在药园的竹篱笆边，指尖捻着一片刚采的紫苏叶，叶尖还凝着晨露。远处传来杂役小何的吆喝声：韩管事！张叔说前街茶棚有新到的灵茶，您要不要去尝尝？
知道了。韩石应了一声，将紫苏叶收进竹篓。他正要起身，忽听药圃外的青石板路上传来喧哗。几个背着药篓的散修挤作一团，其中一个络腮胡大汉举着块碎裂的玉简，声音拔得老高：都听着！黑水涧要出宝贝了！
韩石的脚步顿住。黑水涧——这三个字在天雾台的散修圈里，向来带着几分禁忌。那是位于宗门势力边缘的一处荒谷，终年笼罩着黑雾，传闻百年前有位叫黑水上人的古修在此闭关，最终坐化。如今黑雾散了些，竟有人传言，黑水上人的洞府要现世了。
听说洞府里有筑基丹的引子！另一个尖嘴猴腮的散修挤进来，我表舅在玄霄宗当杂役，说前日有筑基后期的长老去探过，说洞府入口的禁制松动了！
放屁！络腮胡大汉啐了一口，玄霄宗的长老都被黑雾里的瘴气蚀成了枯骨！我二哥上个月跟着商队去过，说谷里到处都是妖兽，连只苍鹰都不敢落！
人群顿时炸开了锅。韩石望着争执的人群，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怀中的石锁。锁芯的温度微微发烫，这是它在提醒他：危险，但有机会。
韩管事，您说这事儿靠谱吗？小何凑过来，脸上带着兴奋，要是真有筑基丹的材料，咱们......
韩石打断他，目光扫过人群。他注意到，几个穿玄色短打的修士正站在街角，目光扫过争执的散修，嘴角挂着冷笑——那是青岚宗的外门执事，专司收集情报。
张叔呢？他问。
张叔去码头搬药材了。小何挠头，说是今日有批千年人参到港，掌柜的要他去搭把手。
韩石点了点头。张铁最近跟着药堂的老掌柜学辨认灵药，倒是踏实。他转身往药堂走，路过公告栏时，瞥见新贴的一张告示：天雾台各宗门联合通告：黑水涧近日妖兽活动频繁，无关修士禁止擅入，违者严惩。
告示的落款是青岚宗、玄霄宗和万宝阁的联合印鉴。韩石盯着二字，忽然想起上月有个散修偷偷溜进黑水涧，回来时浑身是血，说洞府入口有具枯骨，手里还攥着半块玉牌，上面刻着二字。
韩管事！药堂的老掌柜喊住他，张铁在那边搬人参，你去搭把手。
韩石应了一声，加快脚步。穿过药堂后巷，便见张铁正踮着脚搬木箱，额角的汗顺着下巴滴在青石板上。他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粗布短打，腰间系着药堂的铜铃，动作虽笨拙，倒也算利落。
我来。韩石接过木箱，入手沉甸甸的，听说黑水涧出宝贝了？
张铁直起腰，抹了把汗：可不是嘛！我今早听搬运队的人说，有个筑基初期的散修偷偷溜进去，回来时说洞府里有株千年灵芝，比咱们药园的还大！
韩石挑眉：你信？
我......张铁挠了挠头，我信。咱们药堂的老掌柜说，黑水上人是元婴期的古修，他的洞府里怎么会有凡品？
韩石沉默片刻。元婴期古修的洞府，确实可能藏着筑基甚至结丹的灵物。但他更清楚，元婴修士的洞府，必然布满杀阵和禁制。上次天雾小会的冲突中，他不过是个炼气七层，差点被冰锥术要了命。若是贸然闯入黑水涧，怕是连骨头都剩不下。
小何，他唤来杂役，去把王伯请来。
小何应着跑开。
不多时，王伯拄着拐杖走来，脸上带着笑：韩管事，找我有事？
王伯，韩石开门见山，您听说过黑水涧的黑水上人吗？
王伯的脸色微变：韩管事也听说了？他从袖中摸出块残缺的玉佩，我祖上曾是天雾台的守卫，听长辈说，百年前黑水上人闭关时，曾在谷口立过誓：洞府现世之日，便是我族劫数来临之时。后来黑雾散了些，我祖上曾偷偷去看过，谷里全是妖兽，连只活物都没有。
那玉佩......韩石接过玉佩，只见上面刻着二字，边缘有焦黑的痕迹，可是从黑水涧带出来的？
王伯点头：我祖上说，这是黑水上人洞府的钥匙碎片。当年他族人想强闯洞府，结果触动了禁制，整族被黑雾吞噬。这玉佩是我祖上从废墟里捡的，一直藏着不敢示人。
韩石仔细端详玉佩，锁芯的温度突然升高。他能感觉到，石锁在解析玉佩上的纹路，似乎在还原某种阵法。片刻后，他睁开眼：这玉佩上的纹路，是九幽锁魂阵的残篇。
九幽锁魂阵？王伯倒吸一口凉气，那是魔道禁术，能困住修士的魂魄！
韩石沉默片刻。他想起《古修邪录》中的记载：九幽锁魂阵，需以修士魂魄为引，布下九重锁链。若强行破解，魂飞魄散。若黑水涧的洞府真有这等禁制，就算是筑基修士，也未必能全身而退。
韩管事，张铁凑过来，您要是想去，我陪您。我皮糙肉厚，就算......
胡闹。韩石打断他，你跟着药堂老掌柜好好学辨认灵药，比什么都强。
张铁挠头，没再说话。韩石望着远处的黑水涧方向，黑雾依旧弥漫，像头蛰伏的巨兽。他能感觉到，石锁在震动，似乎在催促他：去，那里有你要的机缘。
但他又想起墨老临终前的话：修仙界，最可怕的从来不是危险，而是贪心。若为了筑基丹的材料冒险，万一陨落在黑水涧，之前的努力便全白费了。
小何，他唤来杂役，去打听一下，最近有没有散修从黑水涧活着回来。
小何应着跑开。
半个时辰后，小何气喘吁吁地回来：韩管事，我打听到了！前日有个叫铁臂熊的散修，是炼气九层的，带着三个兄弟去了黑水涧。昨日半夜，只有他一个人回来，说洞府入口有具枯骨，手里攥着半块玉牌，和他怀里的刚好拼成一块。
玉牌上写了什么？韩石问。
他说，玉牌上刻着非我族类，不得入内小何挠头，铁臂熊说，他当时贪心，想捡玉牌，结果触动了禁制，差点被黑雾吞了。幸亏他跑得快，不然......
韩石心头一凛。非我族类？难道黑水涧的洞府，只认特定血脉的修士？
他摸出怀中的石锁，锁芯的温度依旧发烫。忽然，他想起王伯说的九幽锁魂阵，又想起玉佩上的二字，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韩管事，小何继续道，铁臂熊还说，洞府里有股淡淡的药香，像是......像是九转回元丹的味道。
九转回元丹！韩石的瞳孔微缩。那是能助修士突破瓶颈的珍贵丹药，尤其是对炼气后期的修士来说，一颗便能增加三成结丹几率。若是能得到几颗......
韩管事，您去吗？小何小心翼翼地问。
韩石望着远处的黑雾，沉默良久。他想起自己炼气七层的修为，想起石锁的辅助，想起《后土诀》里顺势而为的箴言。或许，危险与机遇本就是一体两面。
小何，他最终道，去把我的法袍拿来。
小何愣住。
我去黑水涧。韩石扯了扯嘴角，但不是现在。
他转身回到洞府，取出《古修邪录》和石锁。锁芯的金芒笼罩着玉佩，他仔细辨认着上面的纹路，结合《古修邪录》中的记载，渐渐理清了九幽锁魂阵的破解之法。
原来如此......他喃喃自语，需要用修士的精血激活阵眼，才能打开洞府。
他摸出怀中的玉佩，又取出一根银针，扎破指尖，将一滴精血滴在玉佩上。金芒瞬间大盛，玉佩上的纹路开始流动，仿佛活了过来。
韩管事！洞府外传来张铁的喊声，药堂的老掌柜说，今日有批赤焰草到货，说是对炼制破障丹有帮助......
韩石收起玉佩，将《古修邪录》塞进储物袋。他望着洞外的天色，夕阳将黑水涧的黑雾染成暗红色，像一团即将燃尽的火焰。
张铁，他应了一声，走，去看看赤焰草。
他知道，黑水涧的机缘不会跑掉。但在此之前，他需要做更充分的准备。石锁的辅助，古修洞府的破解之法，还有......他对自己的实力，有了更清晰的认知。
暮色渐浓时，韩石跟着张铁走向药堂。风里飘来赤焰草的清香，混合着黑水涧方向的雾气，像某种暗示。他摸了摸怀中的石锁，锁芯的温度依旧发烫，仿佛在说：准备好，真正的挑战，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