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同伟跪在地下管网的画面定格在主屏幕上，呼吸沉重，眼神涣散。
孙连城盯着他看了几秒，转身走到控制台前，手指在键盘上敲下一行指令。
“把‘幽灵链’系统里所有非涉密通信记录导出来。”他对技术员说，
“脱敏处理，去掉身份标签和敏感路径，保留时间线和信号特征。”
技术员抬头：“公开？”
“不是全部。”孙连城点头，“但足够让老百姓看明白一件事——我们没在藏着掖着。”
他拿起手机，拨通了宣传部长的号码。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接起。
“我现在需要你做三件事。”孙连城开门见山，“第一，半小时内召集十名网友代表，各行各业都要有，真实身份可查；
第二，准备一场临时新闻通气会，不走流程，直接直播；
第三，把纪委数据中心开放给他们参观，现场演示数据追踪过程。”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
“你要把内部系统亮给外人看？”宣传部长声音压低，“这不合规矩。”
“现在最危险的不是破例。”孙连城说，“是没人信我们做的事。
他们以为我们在演戏，那就让他们自己来看剧本怎么写的。”
又是一阵停顿。然后对方说了句：
“我马上安排。”
挂了电话，孙连城走到大屏前。
技术人员已经开始整理数据流，一段段加密通信被剥离外壳，露出原始结构。
屏幕上滚动着时间、频率、信号强度，像一条条看不见的线，在城市地图上交错延伸。
二十分钟后，第一批网友代表抵达大楼。
他们被带进指挥中心外围的观察区，每人发了一副耳机和一个平板。
孙连城站在前方，没有穿中山装，只套了件白衬衫，袖口挽到手肘。
“你们看到的所有信息，都来自公安系统的合法监听通道。”他说，
“没有加工，没有剪辑。接下来我要展示的，是一个人在过去七十二小时里的行动轨迹，
由三百多个基站、六个气象卫星节点和一套实验性通信系统共同还原。”
有人举手：“你怎么证明这不是提前录好的？”
孙连城没回答，而是转向操作台：“调出实时信号监测画面。”
屏幕一闪，切换成动态波形图。绿色曲线微微跳动。
“这是当前全市范围内的量子频段扫描结果。”他说，
“如果有人正在使用类似‘幽灵链’的设备，它会出现特定扰动。现在——请看右下角。”
众人凑近。
一个红点缓缓浮现，数值开始上升。
“信号出现了。”技术员低声说，
“来源方向……京州港七号码头地下区域。”
孙连城点击鼠标，地图放大。
坐标锁定在一个封闭空间内，标注为“废弃排水管网b7”。
“这个人现在就在那里。”他说，“他已经无法对外传输任何信息，但我们能收到他设备发出的微弱回应。
每三分钟一次，自动心跳检测。”
现场一片安静。
有人忽然开口：“那是祁同伟吗？”
孙连城没有否认：“你们可以自己判断。
接下来，我把部分数据权限开放给你们的平板。
你们能查看信号变化趋势，也能提交验证请求，比如要求比对某一时段的基站记录。”
一名女教师模样的代表迟疑着操作平板，几秒后她抬起头：
“我刚查了昨晚九点四十七分的信号峰值，
系统显示当时有一辆警用摩托经过附近路口，车牌尾号是3862，和交通监控记录一致。”
她顿了顿：“数据……是真的。”
话音落下，直播间弹幕瞬间炸开。
#不是剧本#
#刚才那个老师提问我都听见了根本没法串通#
#求公开坐标位置我们去找人#
……
孙连城看着屏幕上的评论滚动，对身边人说：“把定位信息推送到直播平台。”
“真的要放？”工作人员犹豫，“这等于全民追凶。”
“他藏了这么久。”孙连城说，“也该让所有人看看，腐败分子最后躲在哪。”
五分钟后，一张脱敏地图出现在全网直播画面中。
红色标记静静闪烁，配文只有一句：
此人仍在逃，藏身地已锁定，请勿靠近，警方正在行动。
消息像火一样烧遍网络。
微博热搜前十占了六条。
抖音短视频十分钟内播放破亿。
贴吧、论坛、微信群全在转发同一张图。
有人开始自发组织志愿巡逻队，声称要守在京州港外等结果。
两小时后，一名卡车司机发帖称自己路过七号码头时发现地下通风口有新鲜脚印，还拍下了照片。
图片经技术组比对，确认与祁同伟鞋底纹路吻合。
舆论彻底沸腾。
就在此时，另一条消息悄然上线。
标题是：
《赵立春在京别墅突遭搜查，执行人竟是区长夫人》。
配图是一位穿着便装的中年女子站在铁门前，手里举着一份文件。门牌编号清晰可见。
视频里传来对话声。
“我是光明区法院执行庭的。”女人说，“这是依法开具的搜查令，
涉及赵立春家族资产清查案，请配合开门。”
门内沉默了几秒，随后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孙连城在指挥中心看到这条新闻推送时，嘴角轻轻动了一下。
他没说话，只是拿起内线电话：
“通知季昌明检察长，赵家别墅那边，证据一旦提取立即封存，
原件直送省纪委档案室，不允许任何人接触。”
放下电话，他走到主屏幕前。此刻直播观看人数已突破八千万，评论区不断刷着“抓到没有”“给我们一个交代”。
一名网友代表忍不住问：“万一他狗急跳墙怎么办？”
孙连城看着屏幕上的红色标记，声音平稳：“他早就无路可跳了。
从他启动‘幽灵链’那一刻起，每一次呼吸都会留下痕迹。
我们现在不是在找他，是在等他自己走出来。”
话刚说完，技术员突然出声：“区长！信号强度下降百分之四十，设备温度异常升高！”
所有人一震。
“他在销毁硬件。”孙连城立刻下令，
“调取最近一次心跳检测数据，预测他的下一步动作模式。”
程序飞速运算，几秒后生成一条路径模拟图。箭头指向管网西侧一处检修竖井。
“那里通向地面。”技术员说，
“但出口在港口作业区内部，平时有保安巡逻。”
孙连城抓起对讲机：“通知特警队，封锁西侧竖井周边五十米，不要强攻，
等他自己出来。”
对讲机那头回应：“可上级还没批逮捕令……”
“逮捕令马上就到。”他说，“现在先确保他别死在里面。”
正说着，直播画面突然跳出新消息。
是那位在赵立春别墅前的女子发的视频更新。
她站在院子里，身后两名法警正从地下室抬出一个金属箱。箱子表面贴着封条，编号清晰。
她对着镜头说：“这是从地下保险库里取出的物品清单第一项，
一部老式录音机，生产日期为2012年。我们将依法移交检察机关。”
孙连城盯着视频看了几秒，转头对技术员说：“把这段插进直播流。”
“可是……这会不会影响主线信息传递？”
“不会。”他说，“这才是真正的主线。”
直播画面切换瞬间，弹幕停顿了一秒，随即疯狂刷新。
#2012年？那不是高育良提拔祁同伟那年吗#
#孙区长的妻子怎么会去搜赵家别墅#
#这家人到底什么来头#
……
孙连城没有再解释。
他只是站在大屏前，看着祁同伟所在的红点还在微弱跳动，而全网的关注度曲线正冲向顶峰。
他知道，这一刻已经不属于某个部门，也不属于某个人。
它属于所有人。
指挥中心的灯忽然闪了一下。
技术员抬头：“电力系统有点波动，可能是外面线路过载。”
孙连城没在意。
他伸手点了点屏幕上的红点，像是在确认什么。
就在这时，对讲机传来急促声音：
“报告！西侧竖井出现人影，疑似目标正试图攀爬！重复，目标正在移动！”
所有人站了起来。
孙连城拿起对讲机，语气平静：
“记住，活捉。我要他亲口说出最后一段代码是从哪来的。”
对讲机那头应了一声，声音刚落，直播画面突然剧烈晃动。
只见一道黑影从井口探出半个身子，四周强光骤然亮起。
十几支手电照在他脸上，刺得他抬手遮挡。
镜头拉近。
那张脸苍白扭曲，警服沾满泥污，肩章早已不见。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喊什么。
孙连城盯着屏幕，嘴唇微动，却没发出声音。
下一秒，那人猛地回头，望向摄像头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