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新法推行,他本可静待良机,而非在局势未明时仓促起事。
这确是被柴髙逼至绝境,但他从未反省自身过失——若真有决心 ** ,为何不动用家族积蓄?
暂且不论他们如何谋划刺杀,在柴髙眼中这几人根本不值一提。
除却项羽的勇武尚可入眼,但麾下樊哙足可与之抗衡。
在柴髙看来,真正的统帅当智勇双全。
正如他派人寻访的韩信,虽世人对其褒贬不一,甚至有传言称其谋反遭诛,但柴髙深知——韩信功高震主招致猜忌,才是祸根。
诛杀韩信的苦果,终由刘邦自食。
吕氏专权几乎倾覆汉室,若非陈平、周勃力挽狂澜,大汉基业恐将断送于妇人之手。
这段隐秘,唯有穿越者柴髙心知肚明。
此刻他要找的,正是那个曾受胯下之辱的绝世将才。
(
会稽郡守喜出望外,这趟差事收获颇丰。
中丞大人不仅调拨了三千石赈灾粮,还特意派遣五百禁军随行护送。
其实柴髙过于谨慎了,他唯恐救济粮遭劫,才特意向皇帝申请禁军押运。
不过禁军统领还肩负着与曹天行相同的使命——既要寻访韩信,更要将曹参平安带回,这可是柴髙反复叮嘱的重任。
让皇家禁军押粮实属杀鸡用牛刀,但这支队伍军纪严明秋毫无犯,倒让曹郡守深感责任重大。
他暗自揣测:若非为押粮,必是为寻人。
能让中丞如此挂念的,除了自家小子曹参,就只剩那个叫韩信的了。
此人定非等闲,否则怎会劳动禁军?不过他只猜对一半——在柴髙心中,曹参的重要性丝毫不逊韩信。
能在大汉朝堂与周勃比肩者,不过萧何、张良、曹参三人而已,这等栋梁之才岂能错过?
作为秦朝旧制的郡守,曹天行掌管全郡军政大权。
寻人对封疆大吏而言不过举手之劳——既有姓名,又略有耳闻,自然手到擒来。
他将赈灾事务交给属官督办,亲自带着禁军直奔淮阴县。
救灾若有差池,那些官吏也不必再端这碗饭了。
至于寻子之事早已安排妥当,眼下只剩寻找韩信这桩差事。
不过曹天行始终不解:区区草民何须如此兴师动众?若交他私下办理,带着衙役找县丞协助,谁敢不给中丞面子?当朝太子对老师尚且恭敬有加,更遑论地方小吏。
在县城寻人本非难事。
县丞主簿手握户籍名册,治安伍长熟悉乡里情况。
若连伍长都不识之人,中丞大人又是从何知晓?
莫非是中丞大人的亲眷?这倒极有可能,只是从未听闻柴髙大人有何 ** 韵事或家室。
可惜我膝下只有个不成器的儿子,否则定要为中丞大人保媒牵线。
淮阴县在当年堪称大县,即现今江苏淮阴一带。
作为**时期的军事重镇,整个县城布局严整有序。
曹天行抵达后片刻未停,径直前往县衙。
这可把县丞吓得魂飞魄散,还道是得罪了哪路煞星,裤裆都险些湿透。
那些传闻中的禁军精锐,今日亲眼所见更觉骇人——黑甲森森列阵,炎炎烈日下纹丝不动,恍若铁铸。
领兵都尉目光如刀扫来,县丞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将陈年糗事倒豆子般抖落干净。
直到被曹天行搀起,才惊觉裤裆已湿透。
县丞不必惊慌,奉中丞大人钧命,特来寻一个叫韩信的人。
不知县丞可曾听闻?
(县丞心中暗骂)这挨千刀的韩信,莫不是捅破了天?平日接济你那么多次,如今竟惹得柴中丞亲自过问!
何劳诸位动手,下官这就带人将他押来。
不必。
中丞严令须由禁军押解,烦请带路。
都尉虽不明就里,但军令如山。
见县丞慌慌张张回屋更衣,曹天行暗自好笑——任谁见了这群煞气冲天的黑甲军,怕都要失态。
若非一路同行,自己初见时怕也要腿软。
不多时县丞更衣毕,带着家眷蜂拥而出。
彼时民风开化,听说大秦精锐禁军到访,女眷们岂肯错过观瞻的机会?只可惜这些铁甲武士执行军务时,活像会喘气的铜像,任你百般撩拨也目不斜视。
大人请随我来,眼下正是用膳时辰......
“先寻人要紧,我等奉中丞大人军令而来,此刻不便用膳。
”
石都尉眉头微蹙,他们此行是为寻人,并非来寻这些风尘女子。
堂堂禁军精锐,何愁觅不得良配?这般庸俗脂粉,实在难入他们法眼。
“大人误会了,下官是说,近日那韩信无处用饭,每到此时便去河边向一浣纱女讨食。
说来也怪,那小子生得俊朗,竟真有人甘愿倒贴。
”
提起韩信,县丞便觉头疼。
这小子终日佩着柄破剑游荡,要么在河边读书,从不肯踏实务农或做工。
他曾多次派人劝导,可韩信总说自己等待机遇,志向不在此处。
既有抱负,何不离去?偏生赖在此地,靠着一张脸混吃混喝。
若非怕他饿死有损自己官声,县丞早就不管他了。
如今竟惊动禁军前来拿人,看来这小子此番祸事不小,枉费自己平日对他多有照拂。
**石都尉闻言暗自诧异,但面上不显。
他奉柴中丞之命而来,县丞这番话却让他对韩信生出几分轻蔑。
莫说“胯夫”这等诨号,单是这游手好闲、终日读书的做派,便知此人难成大器。
既佩剑,祖上必是武将,却不习武 ** 文,实在不伦不类。
再大的本事,还能胜过我家柴中丞?此次变法,禁军上下皆感振奋。
单看中丞所编军法,便知他锐意进取。
裨将军曾言,此军法乃按战时编制,显见中丞意在开战,只是不知剑指何方。
大良造提过,中丞曾于殿上怒斥匈奴。
看来这位大人有生之年,必有一场大战。
但愿届时自己尚能驰骋沙场,如此盛事若错过,岂非憾事?
眼下当务之急,是速寻韩信复命。
一行人随县丞行至河边,忽闻前方喧哗四起,人群纷纷涌去,似是出了什么变故。
河畔立着一位布衣青年,手捧竹简神色茫然。
十几个地痞将他团团围住,虽衣着朴素却掩不住他轩昂的气度,只是面黄肌瘦的模样显出几分落魄。
石都尉眯起眼睛。
这后生定是常年挨饿,否则这般挺拔的身量怎会如此单薄。
他腰间佩剑虽比地痞们的棍棒威风,可握剑的姿势却生涩得很。
大人,此人便是韩信。
县丞气喘吁吁地禀报。
郡守抬手制止,与都尉交换了个眼神——他们倒要看看,这个能让中丞动用五百禁军寻找的年轻人有何特别。
禁军们撇着嘴打量韩信。
若换作旁人敢这般放肆,早被他们打得跪地求饶。
那地痞头目浑然不觉危险,粗壮身躯配着尖细嗓音格外滑稽。
装模作样给谁看?头目突然瞥见浣纱女中那个荆钗布裙的秀丽女子,顿时扯着嗓子嚷道:香姬也是你这穷酸配惦记的?人家可是落难的贵女!
韩信眼底腾起怒火。
他踉跄着挡在女子身前,像堵摇摇欲坠的墙。
地痞猛地将他推倒,可他又挣扎着爬起来,始终横在中间。
石都尉恍然大悟。
原来这后生日日受那女子接济,如今是在报恩。
地痞趁机夺过竹简叫嚣:私藏诗书违抗圣命,够你吃板子!韩信却纹丝不动,仿佛脚下生了根。
“这小子真是块硬骨头,给我教训他!”
混混们正要上前,韩信眼中骤然闪过一抹寒意,手中长剑嗡鸣,仿佛在为主人鸣不平。
“好!这才像个武者!连自己的女人都护不住,还算什么男人!”石都尉握紧拳头,心中暗叹:难怪中丞大人对他念念不忘,此人果然重情重义。
韩信的气势震慑了混混们。
他们平日欺软怕硬,真要动真格的,哪是持剑之人的对手?
“哈哈,陛下严禁私斗。
小子,看你讲义气,只要你从我胯下爬过去,我保证不再为难这姑娘。
”
“你发誓。
”韩信声音微弱。
石都尉明白,方才的爆发已耗尽他的力气,若不动杀心,他绝非这群人的对手。
“好!我郭暧对天起誓:若再 * 扰香姬,必死于刀剑牢狱!”
“郭暧?”曹天行冷笑道,“县丞大人,这位莫非是令妻弟?久闻其‘贤名’!”
县丞气得发抖——这妻弟专会惹祸,平日作恶他还能暗中摆平,今日竟在上差面前丢人现眼!
“不必阻拦。
”石都尉冷眼旁观,“中丞大人要的是韩信,不是钻裤裆的懦夫。
若因某些人耽误正事……”
县丞浑身一颤——这次连太子都救不了这混账了!早劝他收敛偏不听,如今还要连累自己!
“我爬。
”韩信死死盯着对方,“但若你违背誓言,我韩信此生必取你性命!”
众人皆是一愣,连石都尉都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这个男子究竟是何等心性,竟能为一名女子屈膝低头,甘愿舍弃尊严去钻地痞的胯下。
之名看来是坐实了。
但以他此刻处境而言,这或许是最明智的选择。
若强行反抗,身后那位姑娘恐怕难逃 ** 。
韩郎若敢受此奇耻大辱,香姬今日便血溅当场!
韩信听见身后女子的声音,强压心头激荡。
他不敢回首,唯恐这一回头便会永远直不起腰杆。
他拄着长剑,目光如刀般剜着眼前这群无赖。
若是腹中有食,这些泼皮何足为惧?即便如今形销骨立,对付十来个地痞也不在话下。
可这些日子与香姬分食度日,仅能勉强维生,哪还有气力搏斗?即便如此,也绝不能让香姬受半点伤害。
有我活着便不许你死,有你相伴我便不愿亡。
闭上眼,莫要看我便是。
韩信挤出一丝苦笑,四周顿时议论纷纷。
可那地痞头目的靠山实在硬得很,寻常百姓哪敢招惹。
狂徒安敢在我大秦疆土上撒野!莫非不惧王法森严?
石都尉终于按捺不住。
他看懂了,这男子宁肯自己蒙羞也不愿心上人 ** ,如此血性男儿实在罕见,难怪中丞大人非要寻他。
未等甲胄禁军行动,向来低调的郡守曹天行已抢先冲出。
他们此行只为寻人,曹天行途中官服早已污损,归家匆匆换了便装便出发,连歇息都顾不上。
后来石都尉问起,他才赧然承认仅此一套官服。
好在寻人不必着官服。
此地每位县丞他都熟稔,显是常年奔走之人。
中丞麾下果然多是贤才,可惜被这县丞的小舅子坏了整锅羹汤。
石都尉瞧着那纨绔子弟嚣张模样,恨不能一脚碾碎那颗狗头。
大秦律法管不着咱们赤手空拳!这叫切磋懂吗?老东西别不识相,可知小爷姐姐是谁?她可是本县县丞夫人!得罪了小爷,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石都尉余光扫向身前的县丞,只见那张脸已黑得辨不出五官。
石都尉嘴角微扬,看来这位曹天行郡守也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主。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立刻冲上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