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皇庄,一处僻静院落。
曾经在慈宁宫也算颇有脸面的钱嬷嬷,如今正心神不宁地修剪着花枝。
自从被“荣养”出宫,她这心里就没踏实过,尤其是近来,右眼皮跳得厉害。
“吱呀——”
院门被轻轻推开,几个穿着普通百姓服饰、眼神却异常锐利的男人走了进来。
钱嬷嬷手一抖,剪子差点掉在地上。她强自镇定:“你……你们是什么人?敢擅闯皇庄!”
为首那人亮出一块玄铁令牌,上面一个龙飞凤舞的“暗”字,让钱嬷嬷瞬间面如死灰。
“钱嬷嬷,陛下有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乾清宫偏殿,气氛肃杀。
钱嬷嬷跪在冰冷的地面上,浑身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她偷偷抬眼,瞥见端坐于上、面沉如水的殷玄,更是吓得魂飞魄散。
“陛……陛下饶命!老奴……老奴什么都不知道啊!”不等发问,她先磕起头来。
殷玄慢条斯理地拨弄着茶盏盖,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之力:
“朕还没问,你就不知道了?看来,是知道朕要问什么。”
钱嬷嬷喉咙发紧,冷汗浸湿了后背。
就在这时,偏殿内侧传来一阵“哒哒哒”的脚步声,还有奶声奶气的催促:“快点呀,我的大将军要等不及啦!”
只见云曦抱着一个精致的布老虎,兴冲冲地跑了出来,后面跟着一脸无奈的乳母。
小家伙似乎完全没感觉到殿内紧张的气氛,看到殷玄,眼睛一亮:“爹爹!”
她像个小炮仗一样冲过来,熟练地往殷玄腿上爬。
殷玄十分自然地伸手将她捞到怀里,刚才冷厉的气势瞬间缓和了几分。
钱嬷嬷看到云曦,瞳孔猛地一缩,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脸色更加苍白,几乎要晕厥过去。
云曦在爹爹怀里坐稳,这才注意到地上跪着的人。
她好奇地打量着钱嬷嬷,目光落在她紧紧抓着衣角的右手上。
“咦?”云曦歪着小脑袋,伸手指着,“爹爹,这个婆婆的手手,有红红的小虫子!和曦曦梦里那个凶婆婆一样!”
轰——!
这话如同惊雷,在钱嬷嬷耳边炸开!
梦?!小公主梦到她?!还梦到了她手上的疤?!
联想到宫中关于小公主能通鬼神、可辨忠奸的传闻,钱嬷嬷的心理防线瞬间崩溃了大半。
她瘫软在地,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殷玄赞赏地摸了摸女儿的头,看向钱嬷嬷的眼神却冰冷如刀:
“看来,无需朕多问了。你是自己说,还是等朕让你想起来?”
“我说!我说!”钱嬷嬷涕泪横流,不住磕头,“是太后……是太后娘娘让老奴做的!不关老奴的事啊陛下!”
她断断续续地开始交代:“十年前……婉嫔娘娘入选后……她身边的侍女柳儿……偶然发现了太后娘娘与……与宫外某些大人往来的密信……太后怕事情泄露,就命老奴……命老奴处置了柳儿……”
“所以,你就杀了她,还沉尸井底?”殷玄的声音仿佛带着冰碴。
“老奴……老奴也是奉命行事啊陛下!”钱嬷嬷哭喊:
“那柳儿……她当时已经……已经怀了不知哪个侍卫的野种……太后说,正好一并处理,免得污了宫廷……”
一尸两命!果然如此!
殷玄强压下翻腾的怒火:“那刻着‘薇’字的玉佩,又是怎么回事?”
“那是……那是柳儿的遗物,她一直贴身戴着,说是……说是婉嫔娘娘赐的,保佑平安……”钱嬷嬷眼神闪烁了一下:
“太后娘娘当时看了一眼,说……说‘留着,或许日后有用’……”
殷玄瞬间明了。太后留下这玉佩,是想在必要时,将柳儿的死栽赃到林若薇头上!好毒辣的心肠!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钱嬷嬷磕头不止,“老奴知道的全都说了!求陛下看在老奴伺候多年的份上……”
殷玄厌恶地挥挥手:“带下去,严加看管!”
侍卫将几乎瘫软的钱嬷嬷拖了下去。
殿内恢复了安静,只剩下云曦摆弄布老虎发出的轻微声响。
“爹爹,”云曦抬起头,小脸上带着困惑,“凶婆婆说的柳儿姨姨,就是井里那个哭哭的姨姨吗?”
“嗯。”殷玄搂紧女儿,心情沉重。真相往往比想象的更丑陋。
“那……”云曦的小眉头皱了起来,像是在努力感知什么,“柳儿姨姨说……谢谢爹爹……但是……但是她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东西,被……被‘坏鸟’叼走了……”
很重要的东西?被坏鸟叼走了?
殷玄一怔。这又是什么线索?是指证太后的更确凿证据,还是别的什么?
他立刻吩咐暗卫:
“仔细搜查钱嬷嬷的住处,以及她所有可能藏匿东西的地方!另外,查查十年前,柳儿是否还保管着其他重要物件!”
看来,柳儿之死牵扯的,可能不止是太后与人往来的密信那么简单。
处理完正事,殷玄低头,发现女儿正用那双清澈的大眼睛望着他。
“爹爹,你不开心。”云曦用的是肯定句,她伸出小胖手,再次抚上他的眉心,“曦曦帮你揉开。”
殷玄握住她的小手,贴在脸颊:“有曦曦在,爹爹就开心。”
为了驱散因真相带来的阴霾,殷玄决定陪女儿玩个游戏。
他命人取来一个做工精巧的九连环。
“曦曦看,这个叫九连环,解开它需要一点智慧。”
云曦拿着九个银光闪闪的环,好奇地摆弄了几下,小嘴嘟起:“它们缠在一起,好麻烦呀。”
她似乎失去了耐心,把九连环往小几上一放,拿起一块豌豆黄啃了一口,含糊不清地说:“哎呀,你们自己分开嘛,曦曦要吃糕糕啦!”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她话音刚落,那原本紧密纠缠的九连环,似乎被一只无形的手拨动,“咔哒”几声轻响,几个环竟然真的自行脱离了!
殷玄:“!!!”
福安和周围的宫人:“!!!”
小公主这言灵能力,已经发展到能命令物品了吗?!
云曦自己却毫无所觉,啃完豌豆黄,发现九连环松开了,开心地拍手:“哇!它们好乖!听曦曦的话!”
她拿起解开的九连环,献宝似的递给殷玄:“爹爹你看!曦曦解开啦!曦曦是不是很聪明?”
殷玄看着女儿天真无邪的笑脸,又看看那自动解开的九连环,心情复杂地接过:“嗯……曦曦最聪明了。”
他开始认真考虑,要不要让女儿去户部库房门口说一句“银子银子快快来”……
玩笑归玩笑,殷玄心中清楚,女儿的能力越强,就越需要谨慎保护。
太后一党虽然折了钱嬷嬷这个重要证人,但绝不会善罢甘休。
柳儿口中被“坏鸟”叼走的重要东西,如同一个潜在的威胁。
而宫宴在即,北戎使臣虎视眈眈。
这一切,都预示着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
但他无所畏惧。
殷玄抱起玩累了、开始打哈欠的女儿,走向内殿。
只要怀中有这个小宝贝,他就有无穷的勇气,去面对一切牛鬼蛇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