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那充斥着古老魔法气息与攀附心思的核心展陈区,泽菲尔、卡尔和莉蒂西莎默契地走向位于幽光林渊展区一侧的休息区。与主展区的幽暗神秘不同,休息区的设计相对明亮开阔了许多,依旧延续了魔法风格的装饰,但多了几分让人放松的舒适感。墙壁是柔和的暖黄色,上面挂着描绘林渊风光的魔法织锦,桌椅则是深色的硬木打造,造型古朴。
他们沿着弧形的楼梯走上二楼,这里视野极佳,可以毫无遮挡地俯瞰下方大半个幽光林渊展区,尤其是刚才大皇子希尔顿驻足以及赫里福德等家族聚集的那片区域。他们找了一张靠近栏杆的桌子坐下,点了几杯这里特调的、加入了安神魔法草药的饮料。
卡尔舒服地靠在椅背上,啜饮了一口泛着淡淡莹绿色光芒的饮料,脸上带着看好戏的兴奋,压低声音说:“好了,观众席已就位!让我们拭目以待,看看这三个家族打算怎么上演这出‘巧遇’大皇子的好戏!”
莉蒂西莎也端起自己那杯散发着清雅花香的饮料,嘴角含着一丝淡淡的、带着些许讽刺的笑意,目光投向楼下:“舞台和演员都已准备就绪,只等开场了。”
泽菲尔没有说话,他只是安静地坐着,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冰冷的玻璃杯壁,紫罗兰的眼眸如同最冷静的观察者,将楼下的一切尽收眼底。他的表情平静无波,仿佛在观看一场与己无关的戏剧。
楼下,大皇子希尔顿依旧背对着他们,专注地欣赏着那尊古代大法师的玉石浮雕,他挺拔的身影在幽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沉静孤高。几名护卫看似随意地散布在周围,但锐利的目光始终警惕地扫视着环境。
就在这时,一阵刻意放轻但仍显突兀的脚步声响起。只见赫里福德家族的现任族长,阿尔伯特·赫里福德,脸上堆砌着恰到好处的、混合着恭敬与偶遇惊喜的笑容,领着他的妻子塞拉菲娜,以及他们的儿子凯登和女儿伊莎贝拉,快步走向希尔顿所在的方向。
“尊敬的大皇子殿下!”阿尔伯特在距离希尔顿几步远的地方停下,微微提高了音量,带着恰到好处的热情,“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您!您也对我们的幽光林渊展区感兴趣吗?”
希尔顿的欣赏被打断,他缓缓转过身,那张俊朗的脸上依旧带着温和的笑意,但碧蓝色的眼眸深处,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他身旁的护卫们肌肉微微绷紧,目光如同鹰隼般锁定了阿尔伯特一行人。
“原来是赫里福德族长。”希尔顿的声音平稳,听不出喜怒,“我只是恰好走到这里,被这尊浮雕的精湛技艺所吸引。”他巧妙地回避了阿尔伯特话语中隐含的、抬高幽光林渊贬低其他展区的意图,语气平和地补充道,“至于展区,各有各的特色与精彩,很难简单地说哪个更好。请问,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吗?”
阿尔伯特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他显然没料到希尔顿会如此直接而平淡地回应,准备好的奉承话一下子被堵了回去。他连忙摆手,干笑两声:“没、没什么特别的事!我们只是恰好看到殿下您在这里,想着无论如何也该过来向您致以问候。打扰您欣赏的雅兴了,真是抱歉。”
希尔顿微微颔首,语气依旧客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距离感:“原来如此。各位的心意我收到了。不过,在这里,我也只是一名普通的游客,希望大家都能自在享受展览。好了,我准备去其他展区看看了,失陪。”
说完,他不再给阿尔伯特多言的机会,对着他们微微点头示意,便带着护卫,转身从容地离开了幽光林渊展区,那月白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通往其他区域的通道入口。
看着希尔顿干脆利落离开的背影,阿尔伯特脸上的笑容彻底垮了下来,变得有些难看。
他身边的塞拉菲娜忍不住用带着埋怨的低声说道:“老爷!你也真是的!就知道说这些没用的客套话!我们过来不就是为了让伊莎贝拉能在大皇子面前露个脸,留个好印象吗?你倒好,话都没说上几句,人就让你给‘问候’走了!”
阿尔伯特有些烦躁地皱了皱眉,压低声音反驳:“你让我怎么说?难道直接冲上去推销女儿吗?那可是大皇子!身份何等尊贵!行事说话岂能如此唐突孟浪?”
一直站在旁边,脸上带着几分不以为然的凯登,此刻忍不住插嘴,语气中充满了莫名的自信:“父亲,您也太谨慎了!大皇子又怎么样?未来谁说得准呢?我可是……”
“你闭嘴!”阿尔伯特猛地转头,厉声呵斥,打断了凯登那套“天命之子”的论调,他脸上带着压抑的怒火,“天天把‘天命之子’挂在嘴边!你能不能低调一点,沉稳一点!你也不想想,就这段时间,你在外面惹了多少麻烦?要不是家族替你遮掩……哼!行了,都少说两句!机会不止这一次,我们走吧,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
他语气强硬地结束了这场短暂且不成功的“偶遇”,带着面色各异的家人,也很快离开了原地。
二楼休息区,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的三人,反应各不相同。
卡尔咂了咂嘴,脸上带着一丝意犹未尽的失望:“这就完了?我还以为至少会有点更戏剧性的场面呢,比如那个凯登忍不住跳出来说点蠢话之类的。没想到这么平淡就收场了。”
莉蒂西莎优雅地抿了一口饮料,瞥了卡尔一眼,声音带着些许无奈的笑意:“卡尔,这里是皇室参与主办的正式展览会,你还想怎么样?难道真指望他们在这里大吵大闹,上演全武行你才满意吗?那也太失身份了。”
泽菲尔的目光依旧停留在赫里福德一家消失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洞悉一切的冷笑,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热闹虽然短暂,但信息量足够了。看来,赫里福德家族的目的已经非常明确——他们渴望的,不仅仅是维持现有的贵族地位,而是想要更进一步,成为皇室家族的一员。”
卡尔立刻接过话头,分析道:“这不明摆着嘛!他们把希望都寄托在伊莎贝拉身上了!指望着她能攀上大皇子这根高枝呢!”
泽菲尔闻言,却轻轻摇了摇头,紫罗兰的眼眸中闪烁着更为深沉的光芒:“卡尔,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你就这么肯定,他们只押宝在伊莎贝拉一个人身上?”
卡尔愣了一下,有些不解:“难道不是吗?伊莎贝拉是他们这一代适龄且容貌最出色的女儿了。”
“如果伊莎贝拉没能成功呢?”泽菲尔反问道,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冰冷的现实感,“赫里福德是大家族,枝繁叶茂。除了族长阿尔伯特这一支‘大房’,下面还有两位叔叔,他们的房里同样有年轻貌美的女儿,甚至……如果有合适的契机,未必不能考虑旁系的、血缘稍远但同样出色的女性后辈。对于赫里福德这样的家族来说,只要最终能有一个血脉成功进入皇室,无论是大房、二房还是三房的女儿,都能为整个家族带来无上的荣耀和实质性的权力提升。他们是在进行一场家族整体的‘投资’,而不仅仅是个别人的赌博。”
莉蒂西莎听完泽菲尔的分析,湖泊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凝重,她轻轻放下杯子,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沉静:“如此说来……他们的野心比我们想象的更大,布局也更深远。看来,我们确实需要好好准备一下了。未来的道路上,他们很可能会成为我们最顽固的对手之一。”
泽菲尔点了点头,目光变得锐利起来:“没错。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今天晚上,等我们找到落脚处,我会把我知道的关于赫里福德家族,以及其他可能相关的古老魔法家族内部更详细的情况,包括他们各房之间的关系、潜在的矛盾以及年轻一代主要人物的性格特点,都跟你们好好梳理一下。”
他端起已经微凉的饮料,一饮而尽,仿佛将方才旁观的那场闹剧连同饮料一起吞下,转化为冷静分析的动力。
“风雨欲来,”他站起身,目光扫过楼下依旧熙攘、却暗藏无数心思的展区,“我们必须未雨绸缪,做好万全的准备。”
卡尔和莉蒂西莎也随之起身,三人的脸上都收起了之前的轻松,多了几分面对挑战的郑重。展览会的旅程,在开阔眼界的同时,也让他们更加清晰地看到了未来道路上可能存在的荆棘与暗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