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径蜿蜒,仿佛没有尽头,延伸入一片更加深邃的黑暗。周遭的废墟景象渐渐模糊、褪色,最终被一种粘稠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亮的灰雾所取代。空气变得凝滞,一种无形的压力开始侵蚀每个人的心神。
“小心,是心煞幻境!”墨长老凝重的声音响起,带着提醒,“紧守灵台,勿被幻象所惑!”
话音刚落,前方的灰雾便剧烈翻涌起来,演化出种种光怪陆离的景象。
有人看到无数灵石法宝堆积如山,散发出诱人光华;有人看到昔日仇敌狰狞扑来,誓要报仇雪恨;有人看到朝思暮想的道侣柔声呼唤,脉脉含情;更有人看到自身大道得成,霞举飞升,万众景仰……
七情六欲,贪嗔痴妄,每个人心底最深的渴望与恐惧,皆被这诡异的心煞之力无限放大,化作足以乱真的幻境,疯狂冲击着修士的道心。
队伍瞬间混乱起来。不少修士眼神迷离,或狂喜、或暴怒、或悲伤,不由自主地脱离星径,扑向那些幻象,一旦投入灰雾,便如同石沉大海,身影迅速模糊消失,只留下几声短促的惨叫或痴笑,令人毛骨悚然。
“稳住!”封岳怒吼一声,周身气血如烘炉,强行震散扑向他的几个仇敌幻象,但他也额头冒汗,显然抵抗得并不轻松。苏婉清则祭出一轮明月状法宝,清辉洒落,勉强护住自身和附近几位同门,脸色发白。
即便是墨长老等元婴修士,也需全力运转功法,才能保持灵台清明,步履维艰。
林风身处幻境中心,同样承受着巨大的压力。无数幻象在他眼前生灭:有前世模糊的记忆碎片,有得到无上功法纵横天下的野望,有对长生不死的极致渴望,甚至还有苏婉清、云璃等人身影化作的红粉骷髅诱惑……种种妄念,如同潮水般涌来,试图将他拖入沉沦。
然而,他的道心历经两世打磨,又在“寂灭之喉”经历过迦娜悲歌的洗礼,早已坚如磐石。加之《星神窥奥诀》时刻运转,紧守神魂本源,这些幻象虽能扰动其心绪,却难以真正撼动他的根本。
他谨记云璃的提示,并未一味强抗,而是悄然取出了那盏青铜古灯。他并未注入大量真元激发其威能,而是以一丝精纯的《通天经》星辰真元轻轻温养,同时心中观想星辰运转之宏大、宇宙之浩瀚。
嗡……
古灯得到这一丝同源真元的滋养,灯身那些古老的星纹再次微微亮起,虽然依旧微弱,却散发出一股难以形容的、宁静而高远的意蕴,如同黑夜中指引方向的微弱辰星。
这光芒并不耀眼,甚至难以照亮尺许之外,但笼罩在林风周身,却仿佛在他与世界之间隔开了一层薄薄的、却无比坚韧的星辉纱幕。
那些汹涌扑来的心煞幻象,一触碰到这层星辉纱幕,竟如同冰雪遇阳般迅速消融、褪色,显露出其虚幻的本质。它们依旧张牙舞爪,却再也无法侵入林风心神半分。
“星灯……果然能照见真实……”林风心中明悟,对这古灯的玄妙有了更深体会。它并非强行破除幻境,而是能稳固持有者的本心,照亮虚妄,使其保持真如不动。
他压力大减,步履从容地行走在星径之上,甚至有余暇观察他人。
只见大部分修士都在苦苦支撑,就连墨长老等元婴修士,额头也已见汗。封岳怒吼连连,凭借强悍气血和意志硬抗。苏婉清依靠法宝和功法,略显吃力。
而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队伍前方的云璃身上。
此刻的云璃,表现极为奇特。她周身并无强大的灵光护体,也没有祭出任何法宝,只是双手结着一个古老的守护星印,缓步前行。那些汹涌的心煞幻象冲击到她身边时,竟如同遇到了无形的壁垒,自然而然地分流开来,似乎对她……有所忌惮?或者说,某种同源的气息让幻境无法完全针对她?
她的脸色依旧苍白,眼神却异常清澈坚定,仿佛早已预料并习惯了这种考验。她偶尔会回头看一眼队伍,目光在林风身上微微停顿,看到他周身那层微弱的星辉以及从容的姿态时,眼中闪过一丝果然如此的了然与欣慰。
林风心中暗道:“她果然对星宫的一切极为了解。”
就在此时,异变突生!
或许是察觉到无法从内部攻破修士的心防,那无尽的灰雾猛地剧烈收缩,凝聚成数只巨大无比、面目模糊的煞魔,发出无声的咆哮,带着毁灭一切的疯狂意志,直接朝着仍在星径上艰难前行的众人扑来!这是心煞之力的实体化攻击!
“小心!”墨长老大惊失色,全力催动宝镜,星辰光柱轰向一只煞魔,却只能让其略微迟滞。
封岳怒吼着一拳轰出,气血拳印打在煞魔身上,竟如同泥牛入海,效果甚微。苏婉清的月辉也只能勉强抵挡。
这实体煞魔的威力,远超之前的幻象冲击!
一只最为庞大的煞魔,似乎认定林风是威胁最大的目标,无视他人,直扑而来,巨大的阴影利爪撕裂灰雾,带着侵蚀神魂的冰冷寒意!
林风目光一凝,知道不能再隐藏。他猛地将大量《通天经》真元注入青铜古灯!
哗——
古灯灯身光芒大放,虽然依旧未能点燃灯焰,但那璀璨纯净的星辰光辉骤然爆发开来,如同在无边的黑暗与灰雾中,骤然点亮了一盏指引方向的明灯!
光芒所及之处,灰雾如同潮水般退避!那扑来的巨大煞魔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庞大的身躯如同被烈阳照射的积雪般迅速消融、崩溃!它那由纯粹恶念和煞气构成的身体,根本无法承受这纯净古老的星辰光辉的净化!
不仅如此,星灯的光芒笼罩范围迅速扩大,将附近的封岳、苏婉清、墨长老等人都覆盖在内。
所有被星辉照耀的人,只觉浑身一轻,那无孔不入的心煞压力和幻象瞬间减弱了大半,几乎难以维持的实体煞魔也动作僵滞,威力大减!
“这是……?!”墨长老等人又惊又喜,难以置信地看向光芒源头的林风,以及他手中那盏看似古朴无奇的青铜灯。
那光芒中的气息,古老、纯净、浩瀚,让他们体内的星辰功法都为之雀跃共鸣!
“好宝贝!林凡兄弟,有你的!”封岳压力骤减,大喜过望,趁机一拳将一只被削弱的煞魔轰散。
苏婉清美眸圆睁,看着手持古灯、周身星辉流转、如同上古星君临凡般的林风,一时间竟有些痴了。
林风手持古灯,朗声道:“此灯光辉可克制心煞,诸位速速靠拢,以此灯为中心前进!”
众人闻言,如同抓到救命稻草,纷纷拼命向林风靠拢。星灯的光芒仿佛成了一个安全的避风港,庇护着众人艰难地向前推进。
云璃也看向林风,嘴角微微勾起一丝几乎看不见的弧度,随即又恢复了清冷,默默加快脚步。
在心煞幻境的最后阶段,星灯的光芒似乎彻底激怒了这片区域的某种本源。灰雾疯狂凝聚,化作一个巨大无比的、扭曲的怨念面孔,发出无声的咆哮,做最后的反扑!
林风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压力,全力催动古灯,脸色发白。墨长老、封岳、苏婉清等人也毫不犹豫地将自身法力注入林风体内,助他支撑古灯!
集合众人之力,星灯光芒再次暴涨,如同利剑般刺向那怨念面孔!
嗤——!
仿佛热刀切牛油,怨念面孔在璀璨的星辉下迅速冰消瓦解,最终发出一声不甘的哀鸣,彻底消散。
随着怨念面孔的消失,周围无尽的灰雾如同退潮般迅速散去,露出了星径的尽头——一座巨大无比、破损不堪、却依旧散发着亘古、恢宏、威严气息的星辰宫殿的大门!
心煞幻境,终于渡过!
所有人都长松了一口气,瘫坐在地,大口喘息,脸上充满了后怕与庆幸。目光再次看向林风时,已充满了感激、敬畏以及深深的好奇。
林风默默收起光芒黯淡的古灯,服下丹药恢复。他知道,经此一事,他再也无法完全隐藏自己了。但这未必是坏事,展现出相应的价值,才能获得更多的主动权。
星宫大门,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