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氏为了缓解尴尬,多次给父子俩夹菜,萧郢萧逸这父子俩依然自顾自地吃饭,谁也不先开口。小儿子萧泰看看这个看看那个,马上又把脸埋在碗里,轻嚼慢咽,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吴氏无奈,率先向萧逸道:“阿逸,你父子俩久未见面,给你爹敬杯酒。”
萧逸听罢,脸颊抽搐了一下,先开始并不作声,看见母亲不断用眼神示意,这才端起一支酒盅,犹豫再三,这才把酒盅举起,向萧郢方向一递,正要开口,萧郢率先开口。
“当不起!老夫何德何能,可当不起萧镖师一敬。”
一句话,把萧逸说的脸色发红,酒杯悬停在半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气氛瞬间降到冰点。
吴氏皱眉道:“老爷,儿子好心敬你酒,你看你这。。。。。。?”
“阿泰才是我儿子,至于镖师大人,哼。。。。。。”
萧郢言罢,萧逸心头火起,将酒盅里的酒水往后一倒,开口道:“如今我是有品级的武官,已不是镖师。”
”哦?是么,那白身的老夫是否还要向萧大人行个礼?”
此话一出,萧逸腾的一下站起身来,正要开口说话,余光瞟见了旁边的萧泰,深呼一口气,轻言道:“娘,你带阿泰去玩吧。”
“这。。。。。。”吴氏左右瞅了瞅父子俩,面露愁容,左右踌躇。
“阿泰,去,跟娘玩会去。”萧逸又看向了萧泰。
萧泰听罢,立马放下碗筷,拉住吴氏的手便要走。萧逸给了吴氏一个淡淡的微笑,吴氏这才拉着萧泰离开了屋子。
待二人走后,萧逸转向其父萧郢,压低声音道:“老头儿,你用不着在这跟我阴阳怪气,此番回来我是来看娘和弟弟的,跟你无关。”
萧郢放下筷子,毫不客气道:“既如此,来见我作甚,我萧家。。。。。。”
“对!你萧家书香门第,不是高官便是名士,我一介粗鄙武夫,配不上萧家名号,我知晓你看不上我,用不着一遍遍重复。”萧逸打断了萧郢的话语。
萧郢眉头一皱,提高嗓音道:“果然粗鄙武夫,不知礼,就算你有了品级又如何?还不是阵前卖力气的送死鬼!”
此话一出,萧逸的火腾一下燃了起来,摔掉筷子大喝道:“萧老头!你几番羞辱,看在娘与弟弟的面子上,我不与你计较,你以为我真得惧你?”
“你敢对老夫摔筷子?”萧郢也站了起来。
“摔筷子又如何?”萧逸扬起一手,打翻了桌上那支最大的盘子,一声刺耳的响动,盘子摔得四分五裂,碎片溅的桌上、地上皆是,汤汁流了一桌,吓的一旁下人全部跪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喘。
“孽障!岂有此理!”萧郢大骂道。
“哼!阵前卖力气的送死鬼?我告诉你!萧老头,没有这数万阵前送死鬼用血肉之躯护卫西疆,你萧教习还有闲情逸致坐在县学教书?还能坐在此处安享美食佳宴?你也就是住在东川,知晓关碾么?你要是住在关碾,怕是现在早就是乌蛮的腹中食,铲屎奴了吧?”
萧逸此言说罢,萧郢气地双眼通红,嘴唇颤抖道:“你。。。你这孽障!你要反天不成?”
萧逸一声冷哼,“萧郢,大言不惭!难道你便是天?你不是自诩谦谦君子,礼教诗书无一不通么?当今陛下都不敢称自己为天,你小小教习,敢自称天?你萧郢几十年圣贤书读到狗肚子里了?”
萧郢此时双手剧烈颤抖起来,有些说不出话来,气了半响,才出口道:“萧逸!我怎生出你如此冥顽不灵,不通礼教之人!老夫今日,便要将你从萧家族谱上除名!永不录入!”
萧逸冷笑道:“随你便!你萧郢仅是靠祖上荣光虚度年华,安享富贵,高谈阔论之人,上不能报效国家,下不能安民一方,把守卫家园不畏生死的英雄看作粗鄙的送死鬼,如此无知无能之酸腐,我萧逸羞得做你儿子!”
”你!你。。。你。。。”萧郢一连说出三个你,已然气得说不出话来。
“你记住喽!萧老头!我萧逸如今挣的每一文钱,皆是我一刀一刀砍出来的!不像你萧郢,只会捧着祖宗留下来的产业安享富贵!我!萧逸!瞧不起你!!!”
说罢,萧逸一甩衣袍,转身离去,萧郢气得头晕眼花,站立不稳,一旁下人看到赶忙上去搀扶,一阵混乱。
萧逸离开饭桌后,寻到母亲,母亲吴氏正坐在房中独自叹气,萧泰已然回房。
萧逸进屋后,双膝跪倒,轻言呼唤道:“娘。”
吴氏转过身来,看见儿子跪着,赶忙起身将萧逸扶起,萧逸见吴氏眼角还有泪痕,内心歉疚,并未起身,继续道:“儿子不孝,让娘操心了。”
吴氏一声叹息,“你爹执拗,老抱着萧家诗文传家的老传统不放,苦了你了,孩子。”
“孩儿不苦,只是为难了娘和弟弟。”
“唉。。。你爹啊,其实早就安排好了你的出路,想着你过了县试,便让你进京赶考,只要有了名次,你爹就能给你运作个七品官当当,历练些年,做个州官亦很有可能,你啊,不喜文偏喜武,娘也知道,亦不愿逼你做不喜之事,但别怨恨你爹,他说话虽然难听,但本身还是为了你好。”
“儿子知道,他如何说孩儿,孩儿都能忍,孩儿只是忍不了他鄙视西疆将士,藐视这些用生命守卫疆土的英雄豪杰。”
“好了,快起来说话。”
如此,萧逸才起了身,与吴氏对坐在一起。
吴氏继续道:“你参军博前程娘并不反对,只是怕刀枪无眼,这。。。。。。”
说到这,吴氏不由哽咽了一下。
萧逸忙宽慰道:“娘放心,拒马关一落成,西疆将士便可进可退,总不会被乌骑撵着到处跑,往后牺牲的将士,必会愈来愈少。”
吴氏嘴角一撇,“你少唬娘,娘可告诉你,上了战场不许闷头往前冲,你要记着家中还有娘和弟弟。”
萧逸嘴巴一咧,“遵命!娘!孩儿到时候做逃兵便是了。”
吴氏一乐,佯怒道:“少贫嘴。”
就这样,娘俩一直聊了一个时辰,这才各自回房。
萧逸虽与其父闹翻,但住在自己的房中丝毫不觉得尴尬,只要老头不赶他,自己便该睡便睡。
第二日一早,萧逸辞别母妾吴氏,亦要赶回军中报到。
吴氏偷偷塞给萧逸一个鼓鼓囊囊的小口袋,萧逸一摸便知,碎银与细软。
萧逸忙道:“娘,孩儿有钱。”
吴氏白了萧逸一眼,“你有个屁!军中多少饷银娘还不知?你之前被青楼讨债之事,娘可听说了。”
说罢,萧逸老脸一红,“娘,这事早过去了。”
“拿着,少在外面寻花问柳,找个正经姑娘,娘也好抱孙子。”
萧逸一脸尴尬,“知道了,娘。”
随后,萧逸又摸了摸萧泰的头道:“阿泰,听娘的话,好好读书,将来做大官,哥可还要沾你光呢啊。”
萧泰一笑,“知道了,哥,将来弟弟做大官,哥做将军!”
萧逸轻轻地揪了揪萧泰的耳朵微笑道:“一言为定!”
就这样,萧逸与文莺几人离开了萧家,萧逸临走前,不知不觉地瞟了一下萧家大门,空空荡荡,别无他人。
萧逸摇摇头,自嘲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