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嚯——”
严初站在沈府专门收纳礼服朝服的库房里,望着悬挂在正中央的那套吉服。
足足愣了有三秒,才发出一声长长的、发自内心的惊叹。
不愧是宫廷御制的礼服,当真是……壕无人性!
只见石青色的云锦底料上,用金线银丝绣出繁复的蝴蝶兰草图样。
在从高窗透进的日光下,每一寸都流淌着璀璨的光华。
袖口与裙摆处更是缀满了细密的珍珠与各色宝石,稍稍一动,便是流光溢彩,几乎要晃花人眼。
奢侈品果然还得看我们老祖宗!
她在心里疯狂呐喊。
这工艺,这用料,放到现代怕是能在二环换套房!
而这样一件堪称艺术品的“高定”,现在居然是属于她严初的?
这辈子……不,连上辈子都值了!
她几乎不敢想象,当自己穿上这套吉服,得是个多么快乐且富贵的小女孩!
果然,女孩子天生就对这种布灵布灵、闪闪发光的东西没有半点抵抗力!
一瞬间,她忽然顿悟了斋戒三日的深刻意义——
原来一切等待与清苦,都是为了在穿上这件漂亮战袍时,能呈现出最完美的效果!
什么清规戒律,什么素斋寡淡,在这一刻都有了神圣的注解。
接受!必须全部接受!
为了美丽,一切牺牲都是值得的!
减肥大业已然拉开序幕,接下来还得干点啥呢?
严初托着腮,对着铜镜里那张小脸陷入了沉思。
……对了!还得护肤!
脸蛋也得配得上那身价值连城的吉服才行!
必须保持肌肤莹润透亮,白里透红,嫩得能掐出水来。
才能在那华服璀璨光芒的映衬下不落下风,相得益彰!
思路一旦打开,行动力瞬间拉满。
“小望舒!小望舒!”
她扬声唤道,
“快去厨房挑几根顶花带刺、最新鲜水灵的黄瓜来!要挑那种翠绿欲滴、一看就饱含水分精华的!”
她决定,今晚就要好好敷个纯天然、无添加的黄瓜面膜!
这日子仿佛瞬间被注入了崭新的希望和奔头。
连带着对即将到来的、规矩繁多的太后寿宴,似乎都没那么抗拒和害怕了。
于是,当沈淮之结束公务回到府中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景象——
严初正哼着不成调的、听着像是某种奇怪童谣的小曲儿,脚步轻快地从前厅蹦跶过来准备用晚膳。
那张小脸上云开雾散,眉眼弯弯,全然不见了早晨那股如临大敌的焦虑。
她这副毫无阴霾的模样,仿佛带着某种感染力。
连带着沈淮之忙碌一日后略显沉凝的心绪,也跟着不自觉轻松明快了几分。
“是何事让郡主如此开怀?”
他开口询问,声线是真实的温和。
“我今天去库房看到太后寿宴的吉服啦!”
严初眼睛亮晶晶的,声音里都透着雀跃,迫不及待的分享着,
“实在是太太太漂亮了!漂亮到让人根本没办法心情不好!”
她说着,甚至对满桌清淡的素斋都投去了宽容乃至欣赏的目光。
仿佛那翠绿的青菜也因她的好心情变得可爱起来。
“就……只因此事?”
沈淮之微感诧异。
一套华服而已?
她的快乐,便能来得如此简单,如此纯粹。
“沈大人,”
严初一听他那略带不解的语气,立刻板起小脸,一本正经地开始“教育”他,
“能让人感到快乐的事,就不分大小,都有意义!”
她摇头晃脑,试图向这位心思深沉的沈大人普及她那份轻而易举就能获得的“快乐哲学”。
快乐……不分大小,都有意义?
这话语简单直白得近乎天真,与他所熟知的、那个充满权衡与算计的世界格格不入。
在他过往的人生里,每一步都需深思熟虑,每一份“得到”都伴随着相应的“代价”。
喜悦总是短暂而克制,何曾有过这般因一件衣裳、一顿美食便能油然而生、且毫不掩饰的纯粹欢愉?
他惯于掌控人心,洞察幽微。
此刻却觉得,理解她这套简单的逻辑,似乎比剖析朝堂迷局更为……新奇。
“郡主所言……”
沉吟片刻,他终是顺着她的话,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完全理解的迁就与试探,
“确有几分道理。是下官狭隘了。”
他并未完全认同,却愿意去理解她这片不同于他所在世界的、简单明亮的天空。
“那是自然!”
严初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像只被顺了毛的猫儿。
话音落下,她目光却未移开,反而忽然凑近了些,仔仔细细地端详起沈淮之的脸。
距离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她琢磨着:
要不待会儿去找他练字时,顺便给他也整点黄瓜片敷上?
资源共享嘛!
但是吧……
她越看越觉得不公平。
一个男人,平日里不见他如何护肤,也不见他过多讲究。
怎么这皮肤状态就这么稳定,下颌线条还这么利落好看呢?
她忽然意识到,这些时日下来,沈淮之似乎比初见时养好了不少。
那时他清瘦得近乎嶙峋,带着一种拒人千里的冷寂;
如今虽依旧清隽,面颊却丰润了些,气色也好了许多,透出一种属于成熟男子的、沉稳的力量感。
这……算是被她养好的?
沈淮之被她这突如其来的近距离审视弄得有些无所适从,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后仰,喉结轻滚:
“下官脸上……是沾了什么东西?”
“嗯——”
严初摇了摇头,依旧维持着那探究的姿态,随即像是发现了什么重大事实般,脱口而出,语气真诚无比:
“我发现,你越来越好看了。”
她的本意是,他越来越有“活人气”了。
不再像初遇时那样,仿佛一个精致却冰冷的玉雕,总隔着一层看不透的薄雾。
然而这话听在沈淮之耳中,却不亚于一记直球。
他只觉得耳根处不受控制地漫上一股热意,下意识地轻咳一声,试图掩饰这瞬间的失态。
可当他抬眸,却撞进她一双清澈见底的眸子里。
那里只有纯粹的欣赏和坦荡的陈述,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方才那句“夸赞”,在此刻暧昧的近距离下,有多么像是在蓄意撩拨。
她根本……就没往那方面想。
这个认知,让沈淮之心头那点波澜,在窘迫之余,又莫名掺杂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失落。